聂绝虽是因为敬重大将军,才不忍行刑,可说到底也是徇私。事虽小,不可为。试想而知,若是掌刑罚的将领也学会徇私,那么军中铁纪迟早形同摆设。
听明白大将军的意思,聂绝心中羞愧,立刻跪下请罪。
“大将军,末将愧对您的赏识。末将有错,愿自领五十军棍!”
聂绝也是个狠人,想通其中利害后,给自己下狠刑。
“去吧。”
“是。”
墨煜回到营帐,换了衣裳,然后才派人叫了随行御医来上药。
元少卿过来时,御医正起身离开。他在门口堵住御医询问,确定墨煜并没有大碍,才把人放走。
“表哥,你叫我做什么?”元少卿问。
墨煜坐在案几前,翻着一本书,听见元少卿的话,眼皮也未抬一下。
他道:“你等会去喂飞飏。”
元少卿顿时跳起来,问道:“为什么?”
“今日之事,就当给你长个教训。”墨煜淡淡道。
“不是说公主不是冲着我来的嘛,怎么还罚我啊?”元少卿相信表哥之前的话不会是无的放矢,必然有所依据。既然公主是冲着表哥来的,那自然没他什么事,为何还要受罚?”
“你无错处?”墨煜抬眼看他。
元少卿性子耿直,说话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今日之事虽然姬渝可能是冲着墨煜而来,可若是没有元少卿这个导火索,又何至于被她抓到小辫子。
墨煜瞥了他一眼,脸上不见怒容,但元少卿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他立刻认怂:“我有错!我该罚!不过,表哥,能不能换个惩罚?喂飞飏?不不不,那太可怕了!”
“只有飞飏,会让你长长记忆。”
飞飏是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墨煜的坐骑,日行千里,性烈勇猛,跟随墨煜南征北战多年,在飞羽军也算赫赫有名。
不过,对于元少卿来说,飞飏是他的噩梦。
飞飏特别认主,除了墨煜,谁也不让靠近,谁靠近踢谁,尤其凶悍,哪怕是给它喂草的人,它都照踢不误。
元少卿以前不信这个邪,背着墨煜偷偷地骑飞飏,结果被摔下来不说,胸前还被飞飏无情地蹬了一脚,那次受的伤,养了好几个月才好利索。
虽然说,给飞飏喂草比起偷骑飞飏来说,危险小得多,但元少卿他一点都不想去喂飞飏,他有阴影!
喂马不痛苦,可喂飞飏绝对痛苦!
元少卿鬼哭狼嚎起来。
“苍天啊,你开开眼,为什么给我一个毫无人性的表……”
“啪!”某人张开的大嘴巴被一个橘子准确无误地投中,塞得满满的。
世界顿时安静了。
~
飞羽军的战马有马官集中管理。不过,墨煜的坐骑例外,飞飏一向都是被放养。所以元少卿找起来费了一点时间。寻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小坡地看见飞飏。
马儿体型十分高大,通身淡金色,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看起来温驯可亲,没有一点凶悍或强悍的样子。它悠闲地站在那儿,如同一位正在欣赏落日的贵公子。
元少卿深知,飞飏跑起来步伐轻盈,速度快,耐力强,非一般宝马能比。重点是,那马脾气不好,爱踢人。
“唉,我咋这么命苦呢!”
元少卿一脸生无可恋。那哪里是匹马,那就是他的小冤家!
当年第一次被飞飏踢伤后,他不服气,后来又找机会想要驯服它。可没想到,每次都被飞飏虐得狠狠的。
现在居然要来喂它!
无可奈何,元少卿抱了一把特备草料,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飞飏。
“嗤!”飞飏鼻子喷出一口气,尾巴一甩,转过头去,像是一个高傲的王,对元少卿手中的草料更是不屑一顾。
元少卿气极反笑:“跟你主人一个样,真难伺候!”
飞飏马就像是听懂了元少卿在说它和主人的坏话话似的,马后腿突然一抬,踢了过去。
元少卿下意识往后撤,由于撤得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哎呀,我滴个娘呀!”
飞飏又转过头来,鼻子又对着元少卿的俊脸喷出一口粗气,发出“嗤”的一声。我可不是你老娘,没这么蠢的儿子!
元少卿倒也不生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好好好,你主人是大爷,你也是大爷,小的伺候你用膳可好?”元少卿手伸得长长的,把马草递到它嘴边,讨好地对着飞飏马说。
没想到,飞飏这次竟然赏脸,卷了元少卿手中的草料,细嚼慢咽起来。
元少卿一边接连喂了几次草料,一边还念念叨叨。
“马兄啊马兄,真给面子!来来来,多吃几口!你吃饱,才好跟着你主人飞扬跋扈,哦,不,是飞奔疾驰……”
~
夜幕降临,墨煜要去公主营帐守夜,喂完马的元少卿,也死活要跟过来看看。
走到公主营帐门前,墨煜朗声向营帐内的人报到:“启禀公主,微臣墨煜前来守夜。”
营帐内的人不曾答外边人的话。
只是这时,里面“碰”的一声响,应是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然后听见侍女求饶的声音:“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
许是哪个侍女不小心打碎了东西,怕公主生气,正在请罪。毕竟这种事在宫里,向来可大可小,全靠主子心情。主子要是个宽宏大量的,完全不会计较。主子要是个小气性子,顶多也就是罚罚月俸,不给吃晚饭罢了。
“这可是本宫最心爱的茶盏啊!廷杖二十,赶走。”一声婉转的女声幽幽响起。
墨煜与元少卿都是是习武之人,耳力惊人。营帐内的声响,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切,什么都是她最爱的!”元少卿小声嘟囔着,不过打碎一个茶盏,便要廷杖二十赶人走,这六公主,这么狠,真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然后便见着一个侍女被人拖出来,一边还不望痛哭向营帐内的人哀求道:“公主,公主,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不要赶奴婢走!”
“都下去吧。”婉转的女声又响起。
随后,其余侍女鱼贯而出,无花无叶走在最后。
只是无叶停留在门前,而无花上前向墨煜行礼,作出请的手势:“大将军,公主有请!”
元少卿见此,凑近墨煜用仅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表哥,这六公主不是个善茬,你进去肯定不会有好事。”
墨煜站立不动,向营帐内朗声道:“公主有事吩咐便可,微臣在门外也可以听到。”
“墨大将军,你若不进来,本宫便出去了哦。不知大将军可想让人看见——和亲公主与大将军在营帐外举止亲密?”话中意味深长。
护送和亲的大将军和将要和亲的六公主举止亲密,士兵们该作何想?孤男寡女,夜半三更,举止亲密,要说没有私情,恐怕都不会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