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些起来，待会儿就卖豆腐的主力军就你们这些小人儿了。”林婶把睡在床上的大娃娃拍起来。

今个儿卖豆腐主要是娃娃去卖，大则如十二岁的石头，小则是八岁的窝头，再小些的均是留在家里的。至于为什么不让大人卖，让孩子卖呢？主要是林掌柜想着现在封村的令还未解除，他们冒冒然跑别家村子里卖豆腐，怕是得直接赶出来，孩子就不必担忧这些了，大人对待孩子总是有些宽待的。

这里面也有着来福跟月茹的孩子，豆根和豆包。而来福则是早早地吃了早饭，去了豆腐郎家做豆腐。月茹则是早早起来和其他媳妇儿们一起做着早饭。现在也就娃娃睡得舒服安逸。

“奶，你放心，今个儿我铁定卖好多好多的豆腐，给你买大白米吃。”如此张扬的话，自然是窝头说的，他可不是知道谦虚的小朋友呢。

“好，奶等窝头卖多多的豆腐，跟奶买大白米吃！”林婶也是一脸笑意地应着话。

这些天遭的事儿，可把娃娃们给吓住了，刚刚到这儿，整日精神都是萎靡不振。每晚都是他们自个儿的爹一手抱着一个才睡着的。好不容易精神好了些，林婶也乐意顺着他们的话儿。

而比窝头小的孩子呢？如小虾子，小鱼等，待会儿跟窝头他们一样，都去吃饭，接着便由祖父带着跑跑跳跳。这几天下的雪，可堆得老厚了，待会儿出去，他们怕是得乐疯了，林婶心里想着。

“娘，娘，今个儿吃啥？”窝头咻地一声便跑进了厨房。

“今个儿啊，咱们吃昨个儿剩的腊八粥。”星茹拿着大勺搅着锅，向着窝头说。

“咋又吃腊八粥呢！昨个儿都吃腻了！”窝头苦着脸。

“嘿，你小子，吃好东西还吃腻，咋地，想吃咸菜难道！”端着碗进来的林二郎听着儿子的话，直接给了一个爆栗。

“那腊八粥一点味儿都没有，我还宁愿吃咸菜呢！”窝头偏着头，声儿可不算小。

“呵呵，那行吧！媳妇儿，他粥就别舀了，”接着又转头对儿子说，“我待会儿给你两根咸菜，再给你添一根酸萝卜，成不？这味儿，够足不！”

“爹，我可是你亲崽啊？你真就让我吃这些啊！”窝头张大了嘴儿，眼睛里的泪都在打着转儿。

“不是你说的要吃这些么！”林二郎的理由站的很稳。

“你，你就不能放些糖么？这些天，我嘴里没味儿。”窝头苦巴巴地跟亲爹打着商量。

“哦，原来是想要糖味儿啊！儿啊，爹跟你说心里话儿，咱家现在可不比得以前了，受不了你这么霍霍。”一边说着，林二郎竟用手捂着脸，低声地哭了起来。

“爹，爹，你，你别哭了！我，我吃腊八粥就成，不用糖了。”窝头本想着趁着今日，占点儿便宜，没想到自个儿爹这么可怜，也没好意思再说出要糖的话。毕竟他不比两岁的小虾子可以打滚儿，要糖吃。

“那好，儿啊，爹记着你的好了，待家里以后富裕了，爹铁定给你买糖吃！你先出去吧，爹待会儿给你端粥，你在厨房，待会儿别碰着你了！”林二郎回着话儿，只是手还是捂着脸，似乎很伤心，不忍让儿子看到他那一脸狼狈样儿。

“诶，爹！我走了啊！”

待得小人走得远了些，星茹忽地笑起来，口里道，“别遮了，人走了！”接着又道，你逗他干啥呢！待会儿吃到这儿放糖的腊八粥怕是又得怨你哄他玩儿。”

实际上，若是没有今日卖豆腐的生意，两家人的腊八粥怕是只有一餐，更遑论吃一天的腊八粥，还能剩一餐作另一日的早食，这也是奢侈了一把。不过两家人的粥那般多，所需的糖得是巨量的，才得在粥里吃得丝丝糖味儿。可时下，糖可是比大米都精贵的玩意儿，可不能这么霍霍，万一以后饿肚子了，没吃的，那可是救命的玩意儿。于是，林掌柜便想了一个法子，腊八那日的腊八粥便不放糖而在另一日的早食里，给娃娃的粥里放些糖。当是鼓励孩子们好好地，努力地卖豆腐。

虽然腊八粥是美味的，可它终究没啥味道，这些时日娃娃们馋糖馋得有些狠了，个个儿为了吃糖啥法子都想出来了。哭啊，闹啊，满地打滚，不肯吃饭，啥新奇法子都用了，在大人这儿就是不奏效。幸亏孩子们的品德是很好的，没去偷家里的糖罐子，不然铁定得被竹板狠狠地抽。

“又没成？”见得窝头进来，豆包急忙问道。其他的孩子，便是最小的小虾子也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没成，爹说家里穷了，使不得咱们霍霍。”窝头沮丧着脸。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孩子虽然小，却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家里面了，什么时候回去，还是个未知数。家里没有了粮油铺，他们再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吃了，没有了布庄，他们也再没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穿了。他们没有了一餐餐的白米饭，白面条，吃的都是白米拌着粗粮的饭。奶说家里的白米白面得留着过年吃。鸡蛋也不能天天吃了，只有天天的鸡蛋羹，除了年龄小些的几个娃娃每餐能吃两三勺，他们只能两天吃到半勺。而如今，冬日了，家里的鸡下的蛋也少了，他们往往三四天才能吃到半勺鸡蛋羹。咸菜萝卜条，家里每天也是定量吃的，他们家的咸菜萝卜是找村里人买的，价钱虽然便宜，可家里样样需银钱，这块也得省点。娘和婶娘伯娘们之前也采了很多野菜，做成酸菜，可秋日的菜都是有些苦的，他尝过一口，就吃不下去了，这些是叔伯们，婶娘伯娘们吃的。只是最近看的家里人笑容多了些，似乎在念叨收获不错，他们才有了勇气问大人们要糖吃。

“我今天一定要努力卖豆腐赚钱，那样就可以吃糖了，还可以买一大缸的咸菜萝卜给爹娘他们吃，那样他们就不用吃那些苦的要死的野菜了。”窝头握紧拳头，口中坚定地说。

“加我一个，我要让我爹不要起那么早去做豆腐，很累的。”

“也加我一个，我要买多多的柴，那样我爹和叔叔他们就不用在这么冷的天出去砍柴，手都生疮了，脸也被风刮伤了。”

……

而门外的大人们听着屋子里孩子的童言稚语，偷偷抹了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