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给我，我要回家。”蒲英伸手讨要。

“不是答应了吃了饺子再回去吗？”司于故意提高嗓门。

“你跟婆婆吃，我回家还有事，是真的有事。”

“婆，饺子馅儿弄好了没有?蒲草草说要给你帮忙。”

“不用不用，你俩玩会儿，在婆婆家，不用帮忙，婆婆做给你们吃。”厨房做饭的老人挪到门口回应。

“我……”幸好老人拒绝了，不然蒲英今日定会原形毕露。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做饭，那你怎么没有饿死？”司于在蒲英面前递了一杯水。

“你再汪汪，是想去厨房展示一下饿死人的手艺吗？”

蒲英和司于吵架，总是司于占嘴上便宜，蒲英占手上便宜。

照这架势，蒲英天黑都拿不到钥匙，先君子后小人，讲道理不听，就别怪出手太狠了。

蒲英瞅准机会，稳准狠地抓住司于的衣兜，结果扑了个空。

“蒲草草，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信不信我把它也扔了。”

“也扔了?我扔了你什么东西？你给我说清楚，不要阴阳怪气的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什么？住医院了，不是说小感冒吗？怎么会那么严重？”厨房传来老人惊讶的声音。安静扭在一起抢钥匙的俩人同时松手，司于朝厨房跑去。

“婆，怎么了?是妹妹住院了?”

“你姑姑一家子都上医院去了，留你爷爷在家看门，这会还有到乡下的车，我赶去照顾家里，饺子我快包好了，给你俩煮了，饭后，把草草送回家。”

“婆婆，我没事，我家就在对楼上，你赶紧去忙吧。司二丁，你要不和婆婆一起回乡下吧，看着天色，到乡下估计就很晚了，很不安全。”

“婆，那我收拾一下，跟你一起走。”

“你走什么走，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再说，家里没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

“婆，这是城里，不会有人来偷门板，我跟你一起走，早上我骑摩托车上来，明天上课肯定来得及。”

“你留家里，好好看门，这么来回折腾，你不心疼自个，我还心疼呢，妹妹只是感冒有些严重了，她那么小，得你姑姑照顾，得你姑父跑腿，我去从乡下是给你爷爷做饭，顺便帮你姑姑干点活，你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乡下到城里少说三五里路，你骑摩托车多危险呐。”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到了让爷爷我打电话。”司于叮嘱老人。

“他会做饭，吃了再回家去。”老人临走劝蒲英留下吃饭。

老人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孩子，还不反了天。司于才转过身来，蒲英就在司于的上下兜了摸了个遍。

“蒲草草，你要脸不，你这么对待一个未成年小孩，你不觉得自己很猥琐吗？”

“未成年小孩?小孩捡了东西会交给警察叔叔，你呢？装嫩又不干稚嫩小孩干的事。你要怎样，才肯把钥匙给我?”

“饭吃了，该解释清楚的解释清楚了自然会给你。”

司于将蒲英拽进厨房，要包剩下的馅。蒲英观察了许久，终于动手了，老人包的麦穗饺子，蒲英根本模仿不来。

“你真不会包饺子?”

“我小时候在大伯家见过大伯母包的也是这种麦穗饺，大伯母怕我们小孩不会包浪费了，所以，我只见过。”

“你是在你大伯家长大的?你父母把你交给你爷爷和婆婆照顾吗？”

“应该是这样的吧？反正我已经长这么大了，再有几天就十八岁了，成年啦。”

“你过农历生日?”

“我不过生日，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是为了纪念自己提前来到了这世界，还是推迟来到了这世界？”

“这是什么道理？”

“早一点就会是另一个人吗?迟一点会生到别的地方去吗？”

“不会推自行车也就算了，照猫画虎都画不好，见过金元宝吧？包那种形状的应该很容易。”

“金元宝?你家以前是地主阶级?”

“什么什么，地主?地主跟金元宝有什么关系？”

“我奶奶跟我说，只有地主家才有金元宝。”

“蒲草草，你好可爱啊，完全不像平日的你。”

“我小时候，我奶奶会经常给我讲故事，长大后，都没人跟我说话了，也没有人要我这个听众。”

“那个……不是这么包的，我教你，要这样，很简单的。”司于为蒲英认真的做起了示范。

谁会信呢？这居然是蒲英第一次包饺子。年下家人聚齐的时候不是没包过团圆饺，而是家里的厨房太小了，蒲英根本挤不进去。

家里有烟火气息的时候她在房子里。

“挺聪明的嘛，一学就会，等高考结束了，我教你骑自行车，相信你很快就会骑了。”

“自行车?我不要，我怕摔。我小时候学过，一跤摔得鼻青脸肿。最后自行车只能上交了。”

“上交?买铁了?”

“不是，我让给弟弟去学了。”

那也是这样浑浊的一个黄昏，蒲英在乡下大伯家的院子里学骑自行车，弟弟蒲昭阳也想学，抢夺不过，遂从货架吊着自行车，不让蒲英骑。蒲英为了挣脱束缚，猛力蹬自行车，蒲昭阳死活不放手，不小心磕到擦破了皮，蒲英挨了一顿打，父母与爷爷奶奶奶吵了起来，团圆饭不欢而散。蒲英只记得弟弟蒲昭阳脸上擦破的皮血丝犁痕，其他的，她差不多都忘记了，至于自行车，是她主动让给了弟弟骑，弟弟却将她一把推倒，磕在了院子一块岩石上，那瘢痕一直留在腿上。

“弟弟，应该都是那种既霸道又不讲理的人。我爸妈对我弟弟，那真是亲生的，不像我，一生下来就是我婆的孩子。”

“你们打架吗？”

“小时候打，现在不打了，再说他也打不过我。”

“我们也打架，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越来越和你是一条战线的人，开始背叛偏心眼的家长。”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我弟弟这几年来帮我隐瞒了许多坏事，毕竟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所以，看在他如今对我服服帖帖的份上，那些他抢去的东西就不计较了吧，遇上这么善解人意的哥哥，谁都会觉得幸福。”

“哥，你别吹了，你再吹，锅里的汤就要溢出来了。”

司于沉迷于自夸，完全忘记了锅里煮了饺子。

也许，父母的爱分先来后到吧？也许，出场的顺序真的很重要吧？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