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焦急望着教室门口,门开一次,她抬一次头。季子禾两天没来上学了,打电话也不接。她要是今天还不来上学,蒲英就只能找到家里去了。
“借你的电话给我用一下?”蒲英顶着风言风语走近司于。
“给谁打?交代清楚了我就借你。”司于明明知道蒲英要给季子禾打电话,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不过是想和蒲英多说几句话。
“季子禾,快点,一会儿老师进来了。”蒲英催促司于,才说着老师就真的进来了,慌忙之下司于将手机塞进了蒲英衣兜。
“司于,给蒲英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也分一些。”树人中学禁止学生私带手机入课堂。
“没什么东西。她抢了我的糖,我想拿回来,结果兜里空空的。”就算蒲英默认了他们之间某种关系,司于也不会维护她,只会拖她下水。
“蒲英,女孩子还是要文气一点,怎么能抢男生的东西呢。难道是司于拿着糖,碍眼地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这老师到底是估计女生脸皮薄。
蒲英全身的尴尬汇集在脸上,脸色时白时红,半节课过去,依旧无法如常听课。
蒲英偷偷拿出手机,匆匆忙忙发给季子禾短信:下午来学校,不然我就上家里来叫你,务必回复。这么简短的短信,愣写别了好几个字。追求完美又犯了强迫症的蒲英居然重复编辑了一条发了过去,手抖得想中风了一样,这么较真的人真是少了。课堂上兼顾其他事,不是蒲英的强项,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正要塞回手机,看到短信回复了过来,季子禾什么时候秒回过她的消息了?她不是去年发的短信,今年才用嘴告诉人的吗?隔十天半个月能回复过来,已经是蒲英烧了高香了。微信上发的消息半年了都不见一个字发过来。
蒲英带着捡到金元宝的兴奋淡定地点开了短信:晚自习前,我在花廊等你(白翠莲)。
什么?不,应该是看错了,再看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一定不会看错。重新读了一遍,是一样的内容,括号里的名字,写的很清楚,叫起来也很熟悉。
没事,就一条短信而已,谁还没收过几条短信。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司于本来就喜欢白翠莲,整个高三一班谁不知道。再说,她为什么要对这件事在意?
深呼吸,微笑,语气平稳,可以去还手机了。
“谢谢咯。我用完了。”假装不在意,一说话全是虚伪的掩饰。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季子禾不来上学?不至于吧?你这么表现,会让人心里膈应。”司于翻着手机,直到他看到白翠莲发给他的短信。
“我……蒲草草,你冤枉我了,你真误会我了,蒲草草……”蒲英扭头就走,走了几步,才发觉忘了保持风度。
“啊……你说什么?冤枉?误会?我冤枉你什么?你偷了我东西?不是我抢了你的糖吗?误会这就更无从谈起了,司二丁同学,认真学习,保持联络。”蒲英折了回来,拍着司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地对他说道。她突然这么无间距地与司于说话,仿佛他们是认识很多年的老友,褪去浮华的故人。
当一个人用老友或故人的态度与人相处,他也就在脑门上贴了告示,发展恋人,下不了手,成为陌生人,太熟悉了。蒲英现在就是这个意思。
“蒲草草……”司于不依不饶,蒲英这种熟悉的冷漠让他心里十分不爽。
“叫什么叫,中午蓝水歌约我去吃陈记鸡公煲,她让我叫上你,一起去。”蒲英低头琢磨司于演算在草稿本的题。
“陈记?陈东家鸡公煲?去啊,怎么不去?但是,先还了你赊欠的那顿。我跟蓝水歌去说,我们周末去吃。”司于将本子扔在蒲英怀里,“认真看,这题不是很难解,你要是看不懂,我进来教你。”司于气冲冲离开,他去找蓝水歌了,估计蓝水歌见到他,内心又是火山喷发。
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班主任的课,由不得他们眉目传恨,大家都认认真真听课,倒是班主任自己咋呼了起来。
“那个蒲英,还有那个司于……”课堂画风突变,班主任突然喊了他俩的名字,同学们一脸好奇的微笑,被点名的两个同学一脸茫然。
“你俩闹矛盾了吗?还是对一帮一活动有什么不满?司于同学,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厚道了,在蒲英同学的帮助下,你的成绩取得了突飞猛进,值此关键时刻,你应该大义凛然的将突然顿悟学习之法毫无保留地授予蒲英同学,以谋求共同进步。现在,就换座位,换回来。还有谁不遵守班主任的律令,私自挪动的?”
原来,班主任是要整顿纪律,只是这突然袭击未免雷声大雨点小。
“易寒,你怎么回事?季子禾请假一周,你就着急忙慌地换了新同桌,你这么做,就是脚踏两条船。”
“老师,易寒的同桌本来就是沈依琳,他和季子禾……”
这班主任也算很中二了,他应该忘了自己为了“劝分”费了多少心思,越劝越合,这会儿倒好,招呼不打一声就分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吃力不讨好呢,看来,许多事情还是要顺其自然。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继续上课。话说周朝末年,礼崩乐坏,诸侯割据……”
班主任竭尽全力,能做的就是让所有学生走进大学,就这一个目标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聚在一起学习的学生拥有同一个空间,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拥有同一个世界,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在自己不可复制的小宇宙独尊为王。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给每一棵幼苗浇完水,寸步不离看着它茁壮成长。
不能也不应该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去缔造一个又一个繁花盛世。
“不明情况”的班主任能做的只有这些。从拆散到撮合,初衷从未变过。
就当是口误,毕竟高三一班的宋班主任从来都没有在学生身上花过任何心思,毕竟他一门心思专注于谈恋爱,毕竟他有自己是实在在的生活要过。
晚上,季子禾与蒲英一起来上晚自习,她和蒲英坐了同桌,宋老师制定的规章制度,毁于一旦,整个高三一班乱了,座位乱了,一切跟着乱了。也许,当初的“一帮一”活动错了,也许这节课的话多余了,也许季子禾这样的好学生做了错误的示范。
高三一班的教室,像一潭泥沼,拖住了梦想起飞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