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依然被顺天府的人封锁着。于岸一到，一个侍卫便上前说道：“大人，冀王殿下在里面。”

于岸点了点头就进去了。之前案发那天冀王殿下就在这里，肯定不是一般的客人。而且，他还发现了死者房间里面的线索。于岸倒是有心想要和他切磋一番。

等于岸进了万花楼才知道，冀王殿下居然在月娘的房间里。于岸的嘴角抽了抽，总想着他应当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才对。

“等冀王殿下出来，我有事情找他。”

于岸交代完就办正事儿去了。

老鸨休息的时间刚好在早饭之后。于岸就去询问了厨房的人，那日老鸨吃了什么早饭。厨房的人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早饭这种东西来来回回地就那么几样，干脆就让他们将老鸨平日里常吃的都给报了一遍。

就这会儿子功夫，冀王就过来了。

“冀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我觉得浴凰的猜测有些道理。就去找月娘套话。可查出了什么？”

冀王言语模糊，并且快速转移话题，可见他并不想多说。于岸虽然查案的时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也不是个傻子，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不会问，更何况是一个王爷的事情。

于岸言简意赅地将验尸的结果和冀王说了一遍。冀王看着笔录上面的那些菜名，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对。”

“怎么不对？”

“于大人，那日本王早早地就来到了万花楼。那个时候万花楼才刚开门，本王亲耳听见老鸨对旁边的人说今早的鸡肉做的不错。本王当时还诧异怎么会有人一大早就吃鸡肉！”

冀王早早地来万花楼就是准备查一查这个月娘。可谁知道，他没有看到月娘，倒是看到穿着男装的嫣嫣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他这就下去找她，没想到这老鸨就出了事。

经过冀王这么一说，厨房的人立刻就想起来了，说道：“对，是有一盅鸡汤。那是月娘姑娘让人准备的。”

这时候，另一个专门洗碗的小丫头说道：“从妈妈房间撤下来的早饭里面是有一盅鸡汤。”小丫头想起来都后怕。当时她贪嘴，还偷偷喝了那么一小口。也不知道这个鸡汤是不是有问题，以后打死她都不敢乱吃东西了！

又是月娘！

冀王和于岸对视了一眼。每个人可能都会有疑点但若是一个人重复地出现疑点，那就不太可能只是巧合了。

于岸虽说并不精通医术，但是薛神医已经指明毒是来自相克的食物，再加上这盅刻意加上的鸡汤，再对比一下笔录上面的那些早饭。于岸已经有了答案。

“那天老鸨有没有吃芝麻饼？”

“吃了，吃了。前一日有几个小丫头贪嘴吃芝麻饼，老鸨觉着香，让我们改日做来吃。老鸨一向喜欢芝麻做的吃食。”

于岸微微蹙眉：“你们刚才不是记不清吗？现在倒是对答如流了？”

“多亏了大人提点。”那几个人讨好地笑着。

有些事情乍一回忆，的确很难想起来。但若是有人牵了个头，回忆就会像一根线一般迅速被牵扯出来。

鸡肉和芝麻是相克的。

“老鸨那日是看了那几个小丫头吃芝麻饼？”

“这小的们就不清楚了。”

于岸立刻让手下去问了。没有多久，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就被带到了于岸的面前。这几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穿着打扮却和一般的丫鬟不同。她们应当是因为容貌姣好，专门被老鸨培养，以后做花娘用的。

于岸面对这些孩子，只觉得他们可怜，语气就越发温柔了。“你们那日吃的芝麻饼好吃吗？”

那几个孩子却是站着每一个敢回答的。

于岸一时有些尴尬。

此时，冀王突然说道：“你们若是觉得好吃，一会儿叔叔再去给你们买一些来。”

那些孩童立刻有了反应。

“好吃！”

“是厨房给你们做的吗？”冀王继续问道。

“不是，是月姐姐给我们买的！”

冀王和于岸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你们说的月姐姐可就是月娘？”

“就是月娘姐姐！”

案子查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于岸和冀王这就命人去传唤了月娘。月娘自从顺天府衙门封锁了万花楼之后，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她还特意打听了一下于岸的为人，知道他是一明察秋毫的好官，便知道自己这回大抵是逃不过去了。

月娘下楼的时候，眼神毫无波澜。她给于岸和冀王行了礼。

于岸说道：“月娘，你可知道鸡肉与芝麻同食可以致命？”

“月娘知道。”

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这让于岸意想不到。后来的问话十分地顺利，月娘直接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老鸨之前让月娘去陪元子规，月娘一听是去翰林院，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并不愿意去。老鸨收了人家好些银钱，就哄骗月娘，只要她陪好元子规，等这事儿结束之后就放她自由。

老鸨以为元子规这么喜欢月娘，说不定会替她赎身，到时候还能狠狠地捞一笔，没想到元子规就这么死了。她自然不肯放过月娘这么一颗摇钱树。

月娘为此和老鸨大吵一架，之后就起了杀心。她的身契和户籍全都在老鸨那边，老鸨只要不松口，月娘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万花楼的。她已经对从良之后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期待，怎么可能甘愿一直待在万花楼呢？

于是，月娘就开始给老鸨下药，让她身体不适。月娘算过日子，不舒服的时候久了，渐渐的反倒习惯了。这时候给老鸨下毒，老鸨的反应也不会那么剧烈，只会以为是病症严重了。那日又是月娘重新接客的大日子，老鸨肯定会选择自己先休息休息，等招呼完客人在找大夫看看。

月娘很了解老鸨，所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留下了许多别的线索。

冀王见案子审的差不多了，开口说道：“月娘姑娘身世可怜，此番杀了那老鸨也是被逼无奈……”

于岸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想：这冀王殿下该不会看上了月娘，打算给她求情吧？若是如此，那这月娘就可就非死不可了！

于岸刚正不阿，虽然对这个月娘也有一些同情，但若是权贵求情，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知道就在此时，冀王话锋一转，说道：“若是月娘愿意转为污点证人，将功抵罪，也是不错的选择。”

月娘一怔，看向了冀王，回想起刚刚冀王在她房间里说的那些话。

冀王当时只是假装是月娘段位入幕之宾，提起以前月娘伺候过元子规的事情，显然是很感兴趣。月娘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对方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瞧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冀王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月娘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不能说，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不然，她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那时候月娘只是将冀王的问题含糊了过去。

但是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冀王看着月娘的眼神中重新出现了光彩，知道有戏，便继续说道：“若是你肯在陛下面前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本王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本王也会妥善安置你，保证你的安全。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还考虑什么。

“贱妾知道，贱妾知道翰林院里面不干净。只是知道的不算太多……”

听冀王的意思是要见皇帝。虽然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但是她害怕自己的分量不够重。

与月娘而言，杀人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对于上位者而言，一个花魁的死活却是无足轻重。只要她有用，杀了又如何，只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而已。

于岸到此时才真正想通冀王来此的真正目的。若是月娘能转做污点证人，的确是一个能将功抵过的事情。

“无妨。一会儿让于大人把手下都给屏退，你就告诉我和于大人。之后，你再随我们进宫。”冀王可以说是想的很周到了。毕竟，冀王也不知道月娘到底知道多少。提前确认一下总是好的。

月娘知道的的确不多。她只是知道翰林院里面收受贿赂的不止一个人。只不过，其他官员都是收钱的。

冀王冷笑一声，说道：“元子规自以为不拿钱就能手脚干净了，简直可笑。”

于岸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官员呷妓其实算不得什么事情，他的手脚的确是比其他贪污钱财的官员干净许多。

月娘也不知道花钱让她去陪元子规的人是谁。不过，要包下月娘这个花魁，且长达半年的时间，这个人定然也是个富贵之人。

“一日元大人喝醉了酒，曾说过那些人都是傻子。元大人偷偷记下了他们往来的账本，说是留着他们的把柄，省的以后有人害他。”

于岸却产生了怀疑。就凭元子规死也要找人垫背的性格，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情给抖出来。除非……除非他不得不瞒着。

冀王也有另一个怀疑。“你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他没灭你的口？”

“贱妾当时也很害怕，所以继续给元大人灌了许多的酒。元大人第二日醒来之后说是头疼欲裂，似乎没有想起自己的醉话。贱妾这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