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在吗?大公子要奴婢来接你回去,奴婢、奴婢胆小,怕黑,不敢进去,你、你能不能自己出来?”
这是谁的声音?难道又是梦?既是梦,映姿理所当然也不想回答。
这时,地窖的大门打开了,一道亮光由此射到了地窖深处,映姿被光线刺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映姿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往亮光的根源看去,一个约莫和自己同龄的女孩站在门口正向里观望。
“姑娘,姑娘,你在吗?你若在里面,就给奴婢回一句话。”
真实的人,真实的声音,最主要的是在晴天白日里,映姿坚信自己在漆黑的夜里做过梦,不相信曾经做过白日梦。
既不是梦,说明就是真真切切的在发生。映姿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出去的一天,可以重新再活一回。她惊喜,激动,想跳起来,想呐喊,最终,这一切该有的情绪,映姿找不到任何一个爆发点,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兴许是长时间的痛苦,哭泣,忧郁,绝望已经让自己的脸部肌肉僵化了,无法适应。
春天的早上,阳光格外明媚,空气也别样新鲜,映姿面带微笑,步履轻盈的走出地窖大门。她微闭眼睛,深深地允吸着空气里夹带的花香、草香,陶醉的享受着。
映姿自从七岁便一直被父亲关在地窖里试毒,现在已经到了十七岁的年纪了,其间也有整整十年的光景了,就从来没敢踏出过门口半步,如今终于像囚犯被释放一样有了自由,永远不用再被当做试毒的工具,想想心情不免轻快无比。
当然,映姿心里明白,最感谢的应该是大哥彭怡恒,是他为自己争取了自由,救下了这奄奄一息的性命。大哥的好,她会记住一辈子,等日后的将来,定要报答今日的恩情。
“姑娘安好,奴婢名唤绿荷,原在厨房打杂,很幸运被大公子安排专门伺候姑娘。别动,姑娘身子弱,还是奴婢扶着你走吧。”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侍女,走上前搀扶起映姿的胳膊,这突然地举动,让从来没被人伺候过的映姿有些无所适从,连连侧身躲避:“不、不用,不用你扶,我、我自己走就好。”
绿荷装作没听见,继续搀扶着她往前走:“姑娘,园子西边有一个院落,便是你的住处,往前再走不远,便到了。”
在绿荷的引领下,绕过园子,果真看到一个小院子,门匾上写着‘坛园’两个字,房舍大小三间,住人也算敞亮。
里面铺满灰尘,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
绿荷一边打扫灰尘,一边说:“姑娘,这个院子原先是几个修理园子的老奴住的,后来园子改建,越来越小,用不了太多的人干活,又赶上府里清减开支,需要裁去一批老人,之所以她们也在裁减的行列,全部被遣送回老家养老,至今院子便空闲至此。”
绿荷把其中一把椅子收拾干净,扶着映姿坐下,带有几分打抱不平的语气道:“姑娘,奴婢也是第一次见这房子,莫免有些太寒酸了,让你这千金之体住在奴仆们的房子里,着实委屈了你,不过,大夫人二夫人我不敢说,大公子可是府里的大好人,等一有机会,奴婢便向大公子为你重新讨要一个妥帖舒适的房子。”
走出地窖,绿荷算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当然除了大哥彭怡恒外,映姿心里瞬间升起从未有的暖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映姿继而摇摇头:“换房子,就不用了,这已经不错了,总比我住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要好上千倍万倍,知足者常乐,我并不奢求更好的。”
映姿的无欲无求,绿荷可不乐意了,她重重的打扫着,弄得桌椅板凳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灰尘满天飞,两人被呛地不停咳嗽:“以前听说小姐得了不能见光的病,没有办法,只能在地窖里度日,但你好歹也是彭府的女儿,现在病好了,也该享受一下好生活了吧?姑娘,你以后要面对那一群人精,不要太实在了,该争的就得争,是你的东西,抢也要抢过来,不然,你终会一无所有,被欺负死。”
这丫头,一见面便说话口无遮拦,显然不是个有心计的,但也可以交心,以后共处不会很难。
“有人吗?还有喘人气的吗?”院外有人大叫。
绿荷急急忙忙跑出去,厉声呵斥:“张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叫‘还有喘人气的吗’,能不能说话客气点,连院子都不进,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
来人是王氏身边管事张妈,年龄稍长,身形彪悍,一脸横肉,她挽起衣袖,拉起一副准备打架的架势,气吁吁的手指向绿荷:“小蹄子,不就是从厨房换到这里,她一个不受宠的姑娘能给你长什么脸,忽然横起来了,敢给老娘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劈头一巴掌打过来,幸亏绿荷机灵,躲闪的快,算是幸免于难。
外面的吵闹声,映姿在房间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生怕绿荷吃大亏,拖着本就没有恢复好的身体,颤巍巍地走出去:“劳烦张妈传话,是不是父亲母亲有重要事情吩咐?”
映姿地问话,把张管事从打斗的神态里拉了回来,她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袖,表情严肃地说道:“是啊!准确地说是训诫,大夫人的原话,让老奴传给姑娘你,你现在已出地窖,需要见的人不在少数,该有的规矩必须得懂,否者,以后出门,别给老爷大夫人丢了脸面。走吧,马上速去前厅,老爷、大夫人以及其他主子们还在等着你去请安、学规矩呢。”
绿荷急了,拦在映姿的面前:“不行,姑娘身体虚弱,怎能劳累,改日再去也不迟。”
这架势,张管事可不乐意了,预要发火。
映姿见情况不妙,赶紧推开绿荷:“绿荷,不得无礼,给父亲母亲请安,是必须该有的礼数,否者落个目无尊长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这一段路程也不是太远,无妨,我尚能支撑。”
映姿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和脏兮兮的皮肤,对张管事道:“张妈妈,你看我这囚首垢面的,总是不雅,恐不能及时去前厅,你先回去禀报父亲母亲,我马上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速速就去。”
张管事用眼瞥了一眼映姿,赶紧用手捂着口鼻,呲牙咧嘴地走了,走时不忘甩下话:“赶紧着,可别让老爷和大夫人都等急了!”
“姑娘,你是彭家的小主子,不需要怕这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她平常就一直欺负我们,现在竟敢连姑娘你也不尊重,还不是仗着大夫人为她撑腰。”绿荷看着张管事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对了,姑娘别急,奴婢马上就去为你准备热水沐浴。”
绿荷办事确实利索,不一会儿,就把木桶、热水、连同新衣服都置办妥当。
映姿很是欣赏绿荷的办事能力,也很感激她对自己的殷勤:“绿荷,谢谢你!有了你的帮助,我在彭府以后的日子过得一定很开心!”
“姑娘,可别夸奴婢了,这些只是举手之劳,如若不是大公子早有安排,奴婢哪有这本事,不被那些狗仗人势的老东西刁难才怪。好了,姑娘,快去沐浴吧,要不他们在前厅都等急了,不定对你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绿荷拉着映姿急急忙忙开始沐浴程序。
前厅倒是别具一格,虽用不到富丽堂皇来形容,但厅堂无比宽敞,摆设十分雅致,却也能尽显出富人家的品味。
前厅坐满了人,算是全到齐了。对于她的到来,除了大公子彭怡恒外,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抹带着对她不屑于顾、轻蔑的表情。
映姿见正堂上坐着彭有闲,紧挨着他旁边的是一位衣服华丽、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映姿猜测是王氏无疑了;两边的侧座上分别坐着一老三小,其中一个是彭怡恒;还有一个应是彭怡恒同母同父的妹妹彭锦悦;年龄大的想必是赵氏,她的打扮要比王氏更为出挑,浓妆艳抹,成熟妩媚;剩下最后一个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是赵氏的儿子彭怡逢,长得还算英俊。
彭怡恒见到换了装束的映姿,尤其是她那胜于别人的天姿国色,肤白唇红,细眉大眼,真是吾心犹怜,更让彭怡恒的心境澎湃起伏。
彭怡恒使劲按压自己激动地情绪,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迎上前去,拉住映姿的手,好一阵嘘寒问暖:“映姿,你身体还好吧?恢复的怎样了?我已经准备长期在家里住下了,以后若缺了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便是,我会立即派人送去。”
映姿莞尔一笑,微微行礼:“多蒙大哥挂念了,妹妹身体好着呢。暂时还不缺什么东西,等真要缺了,我会告诉大哥的。”
“好,好,这样便好,一定不要跟大哥见外。”
这时,彭有闲一阵假装咳嗽,一脸不悦:“恒儿,坐到你的位置上去。”
彭怡恒领会,马上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返回到原处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