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好友？”

“嗯，听前面的人是这么说的……”

“可看清了模样儿如何？”姚静皱眉问道。

“这个许是不曾细细留意，不过据说，梳着妇人头呢，大小姐也不过就派了两个丫头过去照料，说是亲近，倒也谈不上……”赫嬷嬷收了声，停顿一下，又小心问道：“可要向老爷身边的人问问……”

姚静低着头，没有回复。

赫嬷嬷看着姚静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再出声……

李霜安置在了前院的客房中，阿元遣了归清和归池去前院帮忙安顿，两人看见阿碧的一瞬，神色俱是一怔，只心下疑惑，也没有问询。

——瞧着这个姑娘眼神清明，进退有礼，和那个丫头还是有些区别的，最重要的是，这人眼里完全是见了陌生人的生疏和客气，这天底下奇事甚多，眼下怕不是就是其一了……

临画不着痕迹地扫了阿碧几眼，从刚才就觉得这个丫头不大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进府的时候异常的沉默，一直瞅着东边儿，现下却又正常得很……

封府。

秦氏看着封铭进了房门，起身近前，伸手除去了封铭的外衫，便听眼前人说道：“前两日与你说的事，可安排好了？”

——母亲早逝，与外家联络渐少，不成想，族中竟还有个年纪轻轻便孀居的表妹……

封铭心下感慨，便听秦氏回道：“前几日已经安排下去了，先安置在沁儿旁边的院子里，那儿花草多些，人看了心情也能好点。”语气虽轻轻柔柔，脸色却还是透漏着些许膈应。

——既是孀居，又为何还要进京来投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孀居之后才来，难不成还真能只是求个居所？呵——

封铭点头，转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书卷道：“父亲特地来信叮嘱，据说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过一处院子，你也不必多想。”

“话虽如此说，只人还没见着，下定论，还是早了些……”秦氏低声说道，多多少少话里有些怨气，“也不早了，别看太久，早些休息。”

翌日一早。

宋晴称不舒服，是以早膳只有阿元与宋戊郢两人。

“昨日那姑娘，可是今日去投奔亲戚？”宋戊郢问道。

阿元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回道：“是，昨日多有得罪，我想着，今日便陪她一道去看看，到底，这京城，我比她熟络些。”

宋戊郢见阿元停筷，眼色一黯：略略回道：“也好……多吃些，姑娘家太瘦，对身子不好……”说完便没有再说话。

阿霜一听，险些笑出声，抿着嘴角憋得很辛苦，她家小姐怕是根本就吃不下了，来之前揣着一路的小糕点，估计早就吃饱了……

车马已备，阿元出来时，李霜已站在门外，笑道“李姑娘早，昨日，我二妹多有得罪，她身子不好，今日我便陪姑娘一道……”

“多谢大小姐。”

二人上了马车，车夫按照车内贵客的吩咐，去往棠花胡同。心下疑惑，大小姐外家不是住在棠花胡同帝师府？看样子大小姐也不知这位客人要去往哪家……不过也不好多嘴一问，只得打马前行。

待按照李霜的吩咐停车时，车夫愈加迷惑，这不就是……帝师府嘛……是这客人认亲，还是大小姐带客来探亲？正疑惑着，却忽得听到大小姐一句惊叹：“姑娘投奔亲戚，是投奔封府？”

又见这位客人也是一脸惊讶，“难不成，小姐也认得？”

车夫……这么巧嘛？

这厢，封府的管家已经快步近前来，看到阿元时，神情怔楞，喊了声，“表小姐！”又转头试着询问：“可是李家表姑娘？”

看样子两人并不相识，却不知为何结伴而来，待得到李霜回应，管家赶忙道：“老爷，夫人今日都在府里，两位请随我来。”

待看到一眉目清丽的女子进门时，秦氏神情虽温和，到底有些疏远了，只又看到这人身后的阿元时，脸上的神情才有了活气，却也有些不解，不待说话，便听到封媞出声。

“果真是，一丘之貉。”封媞声音虽不大，可屋里本就人不多，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见李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阿元凤眸幽幽，冷冷看着封媞，倏而眉目一弯，“表姐，外祖父之前常告诫阿元，早膳口味宜清淡，不可贪一时嘴快，阿元这些年一向如此，身子康健不少，表姐不妨也试一试？”

明劝暗讽，封媞气得脸色涨红，张口欲驳，“你——”

“住口——”封铭压着胸口的怒意低声喝断，可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失望，唯一的女儿，真是宠得过了，不知轻重，看来得拘一段日子，不然……

秦氏已然起身，拉起李霜袖中的双手，“李家表妹，快让我看看……”

李霜低头抿嘴一笑：“见过大人，夫人。”

秦氏心里一时诧异，果真是个不争的性子？只面上一派亲昵：“叫表哥、表嫂便是，平白叫的生疏了许多。”

李霜笑而不语。

秦氏又转头看向阿元，嗔怪：“阿元，回京这么些日子都不来舅母家，昨日才见着你一面，今儿可算把你盼来家里了，难不成，你个小丫头一早便知晓有客开宴？”

看着秦氏满脸的亲近之意，阿元心里却冷意渐起，赔笑道：“舅母说得哪里话，处理府中的事才得了闲儿，这不就来了嘛。昨日天儿晚了，偶遇了李姑娘，性情相投，阿元又想着女儿家在外不安全，便先带到宋府安顿了一晚，今日再正式登门，不想现下才知，竟是阿元的长辈。”说着，神色微微懊恼，“合该多说几句话儿的！”

“你这丫头……”秦氏无奈，转身拉着李霜走近，朝着封媞和封沁说道：“这是你们祖母族里的小侄女儿，叫表姑，之后便在家里住下了，你们年纪也相差不多，想来也能聊到一处的。”

封媞不作声，盯着李霜，微微带着不屑，在秦氏瞪着的目光下，不耐地施了一礼。

封沁浅笑，朝李霜微微福身：“表姑。”

因着午间替李霜开了小宴，阿元便也留在此处，秦氏遂遣了人告知宋府。

及至封琎下值，开始摆饭，又都是自家人，便围坐一桌。

封琎一早便知今日有客，却不想这位表姑竟是年纪轻轻，一时竟破天荒有些拘谨，收起了往日调笑的样貌，不管内里如何，今日至少表面上一副君子温润端方的模样。

阿元微微一挑眉，封沁也微微抿了抿嘴角，封琎悄悄瞪了二人一眼，封媞心里憋着口气，攥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

“表妹且在府里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便和表嫂说，珣儿还在宫里，今日不便，改日他不当值时再聚一次。”秦氏说道。

东宫，太子书房。

“你说什么？找不到肖让？”太子竖眉低喝道，略显阴郁的脸上因着怒气愈发渗人。

“殿下，稍安勿躁，且听他将话说完。”周青说道。

“回禀殿下，属下在军中打探的消息，只说肖先生在回京前便不知所踪，说是……说是因主将重伤，护主不利，请辞回乡了……”

“放屁！”

怒气之下，竟是连太子威仪都不顾了，周青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若不是皇上念着早逝的宁皇后，只怕这太子之位，早该让贤了……

“殿下，这肖先生消失得不明不白，甚至连个信儿都没有传回，只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或许，有人已是知晓他是您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这也不无可能，只是不知，这人目的是何，若说针对您，现下倒还没有明显的动作，若是……”周青说着一时停顿。

“若是怎样？”太子微微收敛了怒气，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近日，三皇子往军中，走动得多了些，已然开始拉拢兵部了，若是他……可是，他又如何将肖让不声不响在西北解决掉……”周青沉吟，皱着眉，捋着思绪，“难不成，西北军，已然有他的人？”说着又摇摇头：“不该啊，长峰出了名得御下严谨，若是有部下勾结京中，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太子周身一阵冷意，只不断拿着茶杯底磕着案几的声响泄露了几分急切的情绪。

周青回神，道：“殿下，现下最坏的情况便是镇国大将军长峰已然被安王拉拢，二人合谋处理了肖先生，西北军基本已在安王囊中；若情况稍好，便是长峰御下疏漏，有部下勾结安王，秘密杀害肖先生，长峰不知情；若再好一些，便真是肖先生不知何原因自己失了踪迹，许是叛变去了别处，当然，也有可能京中之人并非安王，而是别人……”

——而且，若真论起来，是别人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何况，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谁也没与谁勾结，以长峰一人的能力便可以让肖让永远消失，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啊，是以周青并未讲出。

“呵——不是安王？”太子冷哼，“除了他，还能有谁？难不成，还能是成王？”说着轻蔑一笑，“凭他？不过是个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孽种，真当过继到德妃名下，便是尊贵的四皇子了？”

看着太子一脸讥嘲，周青心下微叹，嚎吠之狗不足惧也，不叫唤的狗才是真的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