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李云无意与她贫嘴。
“是是是。”连忙伸手接过来,看着手里的汤药,白子苏似乎想到什么,渐渐收敛了笑意。
指尖微顿,又迟疑了一小会,白子苏还是抬头问道:“香和那边,不知能否麻烦郡主看上一眼?”
香和似乎是伤得不轻,自那日之后,虽有医女给她医治,却迟迟不见有好转。在偏房躺了两天,昨日竟还咳出了点点血丝。
“嗯,玫娘也跟我提了。”李云收拾了药箱,站起身,正要催促白子苏先把手里的汤药喝了,外面就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再一回头,陆文濯已经走了进来。裹挟着一阵清冽的微风,雨后泥土的气息顿时盈满了一整个屋子。
与此同时,湿湿凉凉的风就那样倏地吹拂在白子苏的身上,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个李云不够,又来个陆文濯。两个冷脸站在一起,白子苏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疼的厉害。这哪里是让她养病的节奏?让她冻死还差不多。
默默低下头,白子苏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一声不吭,颇一副人畜无害的小模样。
“陆中丞来的正好,我还要去偏房看一看那个叫香和的小婢子,这里就交给陆中丞了。”李云说着拎起药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子苏手里的汤药,转身出了房门。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见床上的人捧着药碗纹丝不动,陆文濯微微皱眉。
要他喂?下巴还不给她掐掉了!
“自己来自己来!区区小事,怎敢麻烦陆大中丞。”白子苏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一仰脖子,就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这汤药,被她又是装睡,又是贫嘴,耽误的已经有些冷掉了。混合的苦味在冷掉后变得清晰又怪异,喝的白子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个没忍住,白子苏捂着嘴,手忙脚乱地翻出块饴糖塞进嘴里,这才堪堪压住反胃干呕的冲动。只是一张小脸,还是痛苦地皱巴成了一团。
“喝避子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怕苦?”陆文濯目光冷冽地看她。
这都能拿来比较?!
白子苏真想抄起喝剩下的药碗,卡他脑阔上去!
再说了,她当时怕不怕苦,他又没见过,说的好像他亲眼看着她喝的避子汤似的。而且这事儿,她自己都快忘了,不过是在马车上提了一句,他就能记到现在?
真是见过记性好的,没见过记性这么好的。幸亏不是什么仇啊怨啊,要不然凭他这记性,还不得记仇记到棺材里。指不定掘地三尺,下到黄泉碧落,也得咬牙切齿地记着仇。
“不知夫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呢?”
压下怒气,白子苏挑了挑眉毛,不怀好意地笑道:“莫不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所以才冒着这样的天气,迫不及待地来见人家。”
那话里的语气矫揉造作,拖软绵绵的尾音。小媚眼也抛的一串一串的,眨巴个不停。
“你抽筋了?”陆文濯垂眸。
“我……”白子苏瞬间停止了媚眼攻击,心下炸出一大段优美的中原话,面上却做出哀怨的神色:“人家这是秋水含情,是只给心悦的郎君看的,夫君怎的这么不解风情。”
这能叫秋水?洪水猛兽还差不多。
陆文濯嫌弃的拢了拢衣袖,见她状态还不错,药也喝完了,便不准备再多留,转身就要走。
终于给人恶心走了,看来她这含情脉脉的一双秋瞳,还不赖嘛!
白子苏得意地往后一靠,脱口就要说出“您慢走”仨字。然而在抬眸张嘴的一瞬间,她又忽然僵住了。
门口的地上,一个扑扇着大翅膀的鹞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抖掉身上的雨水。而它的爪子上,一枚赤色的竹筒,正在油亮的羽毛间若隐若现。
熟悉的竹筒……来鸟堪堪正是丞相府的九婴。
坏了!
恐怕是张允让借九婴给她送信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净挑狗东西在的时候来。
瞳孔微缩,白子苏头皮又麻又凉,一时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张嘴就发出了一声驴叫:“陆文濯!”
还没完全转过去的身子倏地一顿,陆文濯缓缓转了回来。
“夫、夫君……”被他凉凉的眼神看的一怂,白子苏忙不迭地改口。
“在我面前叫就罢了,若是让外人听了去,掌嘴都是轻的。”陆文濯寒声道。
“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这样叫你。”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的九婴,白子苏娇滴滴地应付面前这个人。
其实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凝固在了门口的方向。
好险!就差一点,幸好他没转过去,幸好她机智叫了他一声。
要不然,被他发现门口的九婴,再发现张允让写的信,还不得砍死她。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白子苏努力收回心神,却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出奇,陆文濯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沉默,竟是半晌没说话。
然而对上白子苏探寻的目光,陆文濯轻咳了两声,又要转过身往外走。
“哎呦我滴小濯濯!”白子苏眼疾手快,一个鬼诈尸从床上跳起来,再一个凌波微步,环住了陆文濯的腰。
陆文濯被她缠地一个趔趄,又把身子转了回来。愠色微露,刚要发作,怀里的人一个猴子上树,竟是一胳膊缠上了他的脖颈。
这般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听到她微微的喘息。那些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有淡淡的药气,清冽的松节油的气味,还有混在其中的饴糖的甜味。
混杂的味道,令他呼吸微微一滞,像是这些微弱的气息吹皱了心湖,就连思考都慢了半拍。
只是这种恍惚并未维持多久,近乎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安定的感觉,这种不受控制的恐慌,令陆文濯神经一紧,旋即就恢复了些许清明。
“放开。”稳了稳心神,陆文濯黑着脸看向怀里的人。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对你,我是不会放手的!”
白子苏使劲浑身解数,紧紧圈住他,又暗中戳了戳自己的伤口,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夫君,妾身请你留下,请你睁开眼,看我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