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秀来见刘炳成的时候正值午时，闵什来到监牢放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了。

闵什是跑着过来的，手里没有圣旨也没有口谕，只身一人前来，凭着皇帝宠臣的身份命令监牢的牢头将他放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刘炳成从来都没有见过闵什这样慌张的样子。闵什虽然是宦官，但是因为自小陪在皇上身边，所以文韬武略都是顶尖的。

闵什六神无主地看了他一眼，颤声说：“将军快随我回去处理一下，我...我跟在臻妃娘娘身后，看着她把陛下给捅了。”

“你说什么？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刘炳成尖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闵什拽着他就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完的刘炳成一手拿着腰带一手被他拽着，样子狼狈极了。

“陛下怎么样了？”两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太医。

太医处理完了伤口，此刻正在营帐外为皇帝熬药。看着二人的模样，太医轻哼一声：“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刘炳成这时才发现不见了绮秀的踪影，他问闵什：“娘娘呢？”

闵什无精打采地说：“被关起来了。”

“被关起来了？”刘炳成忽然大叫了一声。

“不然呢？她行刺皇上难不成还给她好吃好喝地伺候？”

“我要去见她。”刘炳成头也不回地说。

“你知道她关在哪吗？”闵什嘟囔了一句，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绮秀被关的营帐前，闵什将自己的腰牌给两位看门守将看了看，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跪下道：“公公恕罪，太后娘娘下令，没有太后懿旨，谁也不能见罪妃。”

两人此时心里不停叫苦：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两位自己谁也惹不起，只能秉着谁也不得罪的思想了。

谁知跟在闵什公公身后那蓬头垢面的精壮男人听了他二人的话，冷笑一声：“我平日里倒不知你二人处事这般圆滑，这禁军怕是留不下二位了，二位另谋他就吧。”

两人这才认出这是禁军统领将军，天下兵马大将军刘炳成。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小人们眼拙，没认出将军，将军！请！”两人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站起身将营帐门帘揭开。

刘炳成和闵什走进营帐，却见绮绣被穿了琵琶骨，满脸是血神色憔悴地坐在地上。

刘炳成不知为何，心口一阵剧痛，蹲下身，想扶起她。

绮秀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道：“多谢将军，不必了，动了反而会疼。”

刘炳成收回了手，注视着她：“你...这是谁干的？”

没等绮秀回答，闵什怒气冲冲地说：“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娘娘了，平日里对咱们陛下不冷不淡的，半年都见不了一次，这回可好......”他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说了。

刘炳成皱紧了眉头，绮秀笑着说：“我倒不知道闵公公是位愤世嫉俗心直口快的爽快人。”

闵什意识到自己失言，苦笑着拱了拱手：“奴才失言了。”

绮秀说：“天家亲情本就淡泊，我走之后还劳烦公公多多看顾皇上。”

闵什听她说这话鼻头酸涩，想说些什么却又知道自己这身份不该说这话。只得拱了拱手：“娘娘放心！”

“放什么心放心！”刘炳成突然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这是说遗言呢？本将军这就领兵城门外那群乱臣贼子决一死战！”说着就要冲出营帐。

绮秀拉住他，肩上的铁链响动，一股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刘炳成愧疚地看着她，她摇了摇头。

“还请将军将我处死，便是对绮秀最大的恩德了。”

“说...说什么傻话？”他想安慰她，却又没什么好安慰她的。

两人这个样子，闵什突然笑了一声，在此时格外突兀。两人齐齐看向他，闵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瓷瓶双手捧给绮秀。

“这瓶药食之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就由奴才送娘娘最后一程吧。”

绮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苦笑着接着说道：“奴才的作用没有刘将军大，奴才也愿意承担这个罪名。”

绮秀接过瓷瓶，向闵什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闵大哥。”

第二日，刘炳成将绮秀的死讯公布内外，三个藩王见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撤军，马德鹏不甘心，又留了一小撮部队抹去番号装作流寇与刘炳成展开作战。

刘炳成率军出击，亲手斩下易容的马德鹏的脑袋，血喷洒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跪倒在地，提着马德鹏的脑袋，仰天大笑，天空上仿佛有那个人的笑脸。

郑元成是在第三日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久未谋面的母亲就坐在床前，却没有了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成儿......”太后见郑元成醒来，喜极而泣，将郑元成抱在怀里，明明被母亲抱的那样紧，却仍觉得怀里空空的，嘴里涩涩的。

闵什就侍立在侧，见郑元成嘴唇翁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急得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头道：“奴才万死，臻妃娘娘她，已经薨逝了。”

郑元成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想要晕过去，偏偏神识格外清醒。

“秀秀她，为什么要行刺朕？”他轻声呢喃着。

太后听了他的问话，答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她呀，就是她那贼爹派来的奸细，想杀了你好谋夺皇位......

郑元成打断她：“住口！母后，这天下本就该是他家的，母后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反倒看不通了，被这权柄迷了眼睛。”

太后的脸略微发红：“哀家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好好活着！”

“我现在活不好了，母后，我们把皇位还回去吧。”他说着摆了摆手：“送太后回宫。”

左右近臣前来拉拽，太后被拽着，口中还道：“成儿！你糊涂啊，把皇位还回去，咱母子俩哪还有命在？”

郑元成不理她的话，神情没有多么悲伤也不是很好看，将闵什叫到身旁，反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