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考试，完全就是走过场。柳青给了吴一品两条烟，用黑色塑料口袋装着，让他上车时给安全员。吴一品上车之前将两条烟给了安全员，还在忐忑，发动驾考车，刚要开始操作，安全员便让他下车。

他一头雾水地下了车，安全员自己坐上驾驶室，让他坐在了副驾驶，一番行云流水的骚操作，然后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回到咸鱼俱乐部，吴一品简单说了下驾考的经过，柳青说大概两到三天，就可以拿本儿了。然后带他去了之前练车的那个场地，让他先选一台皮卡练练手，并将钥匙交给他。

驾照都还没到手，车就到手了。吴一品觉得有点儿兴奋，但他还是一个比较稳重的人，只是在训练场兜了两圈。

李丹打来电话，约他下午到室内场馆打球，吴一品也有许久没打球了，下午不打算回楠木村，便答应下来。

她穿着全套运动装备，跟场内的一群大高个儿还比较熟络，介绍吴一品跟他们认识，然后坐在场边看他们打半场中途休息时，李丹也会打两下，动作还算有板有眼，在女生中算技术还行，甚至还会胯下运球。

这些高个子，都是石月城联赛的球员，球技了得，他们都表示，以吴一品的水平，没进联赛可惜了。吴一品对篮球的热爱，不限于各种赛事，而且他也没时间，所以对于各位的暗示，他并没往心里去。

打完球，李丹要吴一品请吃路边摊，吴一品给郭小玲说了下，晚上要和李丹吃烧烤，问她来不来，李丹听出吴一品是在叫郭小玲，在一旁大声喊小玲姐一起，郭小玲说晚上要加班，婉拒了。

李丹强烈要求喝酒，并保证说只喝一瓶啤酒，吴一品拗不过，只得陪她喝一杯。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李丹主要是在说她的感情，除夕那天她觉得不伤心，但现在面对着面，吴一品明显感觉到，她其实是放不下那段感情的。因为她在说她前男友的时候，眼里含着一股柔情，是那种很自然地流露。

吴一品安慰她一番，说感情这个事，勉强不得，随缘就好，如果实在舍不得就去挽回，实在挽回不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借着酒劲说到感情的事，李丹兴致很浓厚，在约定的一瓶啤酒基础上，又加了两瓶。她酒量还可以，可能是因为遗传的关系，三瓶啤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二人还聊到了李丹的未来。刘西林一直要她回来，考个编制，或者支教什么的，离家里近点儿，也好有个照管。

她打算听从父亲的意见，回到家乡，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跟前男友分手了，她不想留在省城这个伤心地。

对于李丹未来的去留，吴一品不想发表过多的意见。站在刘西林的角度，想女儿留在身边，这无可厚非，但吴一品觉得，李丹还是适合留在省城，毕竟以她的专业水平，回石月城，还是有些可惜了。

李丹是名校的地理测绘专业，在省城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回到石月城，考个编制或者支教什么的，大材小用了。

之前，吴一品不理解陈思雅，但现在他有些理解了。陈思雅是南大新闻专业科班生，留在石月城朝九晚五，时常还没日没夜的加班，从事的工作技术含量也不高，确实是浪费资源。而且，她还是一个外地人，在石月城无亲无靠的。

这种想法，让他突然心里一阵阵歉意。陈思雅回南城，抛开旧情复燃的因素，确实合情合理。反观吴一品，要背景没背景，要财力没财力，在石月城自己都是混吃等死的节奏，如何来保护陈思雅，如何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失去这段感情，确实充满着遗憾。遗憾的不是别的，归根结底还是他的无能。陈思雅要走，他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和条件，能够留住她。

李丹的嘴很快，噼噼啪啪一刻不停地说着话。吴一品有些心不在焉，九点钟的时候，便找借口晚上要赶个材料，将李丹送回了家。

回到住处，吴一品翻开陈思雅的号码，犹豫了足足十分钟，却放弃了拨打的念头。

郭小玲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还在约会，话里夹杂着一股酸意，吴一品才恍然大悟，原来郭小玲是吃醋了。

他笑着说，小玲姐你也真是，连李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的醋也吃。郭小玲也不否认，听说吴一品九点多就回住处了，便不再纠结。二人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各自睡下。

这夜睡得还算好，吴一品做了个梦，梦见陈思雅回了，看到他和郭小玲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

梦醒，他一看时间，是早上六点多。这么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他反复想着这个梦，一阵阵好笑。陈思雅怎么可能回石月城呢？

到鱼馆子去吃早饭时，柳青递给吴一品一个牛皮纸袋子，吴一品拆开绳子一看，一个驾驶证，一叠照片。

吴一品将照片拿出来，第一张是聚餐照，其中一个人是姚燕，另外一人似曾相识，吴一品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来是之前在楠木村偷袭自己的人之一。

这照片，并不让吴一品觉得意外，姚燕、胡俊、徐大炜，这三个人中间任何一个是幕后黑手，吴一品都不会觉得意外。

合影上有一个男子，四十多岁，大腹便便，满脸横肉，此人与姚燕喝着交杯酒，举止非常不雅。

柳青指着此男子，缓缓解释道：“此人向全青，是芭蕉派出所的副所长。”

另外几张照片，有那台无牌面包车。还有黄权清站在车边，与另一个男子交谈的画面。还有张家林的照片，在芭蕉集镇农资市场上，鬼鬼祟祟的样子，老板递给他一瓶百草枯。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说，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些照片的？”吴一品忍不住有些好奇。

柳青倒并没有像以前那么高冷，解释道：“他们吃饭那家馆子，是我们的餐饮分部，已经开了四年了。”齐齐qiqiz

“原来这样！”吴一品恍然大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应该弄个餐饮店的通讯录，好方便我们会员在各地放心消费。”

“这是我们的工作秘密。”柳青恢复了高冷，“俱乐部知道你到芭蕉之后，第一时间跟那家店传递了信号，他们便开始暗中关注接触你的人群了。”

“张家林那张照片又有什么讲究？买农药而已。”吴一品不解地问。

柳青一本正经道：“这张照片是昨天拍的，建议你给楠木村通报一声，注意这个可疑人员，俱乐部担心，他会采取投毒等极端手段，毕竟这个季节，很少能用到这种农药。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老实人报复。你要明白，万一他采取这种极端行为，危及到的并非你一人。”

“你提醒得是，我马上跟村里联系。”吴一品立即拨打了李长华的电话，叮嘱一番。

李长华那火爆脾气，大骂道：“那个狗日的，我以前还觉得他老实巴交，没想到这么歹毒！我们楠木村，可不是他想来就来的！”

柳青继续补充道：“接下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就事论事？”

“有什么区别？”吴一品疑惑地问。

“就事论事，姚燕马上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放长线钓大鱼，直接越过姚燕这个棋子，姚燕将成为漏网之鱼。”柳青解释道，“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你只需作出选择，然后提供必要的信息和配合，俱乐部会让你坐享其成。当然，我们会有一些影像资料存档，你可以付费享受一下打脸的过程，我们俱乐部的资费标准，年是知道的。因为是视频和图像资料，比按字符收费可要贵的多。”

“说了半天，最后的一番话，回归了你们的本真。”吴一品有些鄙视地评价道。

按照之前的收费标准，如果看三五分钟视频记录，那还不得收费上万块啊，这简直就是天价！

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之前俱乐部一味地帮忙，近乎施舍，让吴一品觉得不正常。现在说到这个收费的问题，吴一品反倒更加放心了。

柳青说：“不如你开车，我们一起到新城去兜兜风，就算是第一回上路实操吧。”吴一品大喜，当即答应下来。

今天，俱乐部确实是很给力。吴一品心情很好，柳青看起来心情也还不错，二人直接去之前的练车场地，开上有些旧的皮卡车，驱车前往新城片区兜起风来。新城片区的路宽，车流量小，对于他这个新手来说，更适合。

新城片区可真够空旷的，大片的在建楼宇，路网四通八达，在此处能够充分感受到，石月城的快速发展和扩张。之前给廖东当秘书，对这片区域也算是比较熟悉，如今再来，感觉有多了许多工地，开了很多支路，很多都是图纸变成了现实，还是觉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石月大道，长达五公里的直道，只铺了第二层泥清，柳青让吴一品将车速跑到一百码，风呼呼从耳畔吹过，道路两旁的楼宇呼啸而过。

偶尔会有在此练车的，也有一些过路的车，吴一品车速这么快，有些手忙脚乱。

跑了一阵子，柳青又让吴一品走最堵的石桥路，前往最狭窄的古城街道，到几处巷子一番转悠。

柳青在副驾驶坐着，任由吴一品自行操作，除了下达到哪里到哪里的指令，再没有任何言语，吴一品时而不知所措，时而惊魂不定。在古城二巷菜市场，皮卡车挂了几处漆，保险杠也撞了几次，柳青也不为所动。

一番转悠，吴一品觉得已是精疲力尽。看着吴一品疲惫地上楼回住处，柳青忍俊不禁。回到住处，吴一品洗了个冷水澡，倒在床上闭目养神，满脑子都是刚才开车的各种惊险场景。

郭小玲晚上有应酬，吴一品没什么胃口，打算就此好好睡一觉。

睡到九点多的时候，李长华打来电话，张家林怀里揣着农药，在村委会附近转悠，被他和两个儿子抓住了。李长华他们准备把他绑起来，去游村。

吴一品心说不好，动用私刑可是犯法的，连忙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马上就赶回楠木村。

他将手机开了免提，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下楼。因为心里急，他完全顾不得车技生疏，直接驱车前往楠木村。

村委会院子里，李长华父子三人，带了另外几人，将张家林围在中间，他已被五花大绑，双臂背在背后，像个粽子跪在中间，头耷拉在胸前，身体瑟瑟发抖。他的脚边，是一瓶拧开盖子的百草枯。

吴一品拨开包围圈，慌忙解开绳索，扶起张家林，责怪李长华等人道：“大叔，不是说好不要轻举妄动吗？”

“这个狗日的，嘴巴太臭了，不教训教训他，大家心里就是不舒服！”李长华的大儿子李安佳解释着，给吴一品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张家林鬼鬼祟祟，几次环顾四周后，拧开农药的瓶盖，试图倒进村委会后面高地上的水池，被李长华的小儿子李安星从背后锁喉，这才被制止。水池边还有一个酒瓶，隐约可见是一斤装的老村长。

这个水池，是楠木园片区四十几户人的饮用水源，包括村委会的水源也在此。吴一品没想到，张家林这个家伙，还真是这般毒辣。

后面还有几段视频，吴一品一时没功夫看，见张家林嘴里还在吐着白沫，脸色已经发青，身体剧烈颤抖，胸前满是呕吐物，地上也是红中带绿的呕吐物，并不多，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

吴一品担心他有可能是酒精中毒，不由分说，让大家把张家林抬上车，李安佳和李安星兄弟上了车，吴一品飞速往石月城赶。

一路上，张家林像是只剩下一口气，时而痛苦地呻吟着，时而哇哇吐两声。他每哼一声，吴一品就加一阵速。

他在想，如果今天张家林有个三长两短，对楠木村，尤其是对李长华一家子，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张家林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