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在上海游荡几日,他想给自己找一份工作,但是刚来上海的他显然不得要领,在街头乱晃几日,除了帮人跑腿,打了几份零工之外,他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这天,他帮人在码头搬卸了一天货物,工钱日结,他手里有了一点钱,便寻思着把手中的钱花掉,码头边有一家卖水饺的小摊,摆摊的是一老一少,老的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头发斑白,脊背也佝偻的不像话,下巴上的胡子留的长长的,每次来客人,他从滚烫的热锅里捞一碗水饺,他那胡子轻飘飘地都要掉到碗里去了,小的是个年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很水灵,经常穿着一条杏黄色的裙子,干起活来很麻利,管那个老的叫爷爷,码头上的工人忙碌一天,都喜欢来这个水饺摊吃一碗水饺,逗一逗这个小姑娘,别看小姑娘个头小,伶牙俐齿得很,那股招呼客人的热情劲儿,总让你觉得路过他们摊子就必须来上一碗,不吃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似的。
林松早就惦记上这个水饺摊了,他没吃过几次水饺,上一次吃水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他的父亲还没被抓走的时候,每年过年,父亲母亲会包几个水饺,看着林松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林松走过去,挑一张空桌子坐下,那个穿杏黄色衣服的小姑娘看见他来,立马迎了上来。
“吃点什么?”她问林松。
“一碗水饺就好。”林松回答到。
“要辣子吗?”
“要一点。”
“好嘞!”她伸出两只小手,用抹布在林松的桌子上卖力地抹了几把,把桌子上的油脂擦掉。
“爷,来一碗水饺!加点辣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薄皮饺子很快端了上来,饺子馅是素的,不过吃起来像是加了猪油,有肉的腥气,林松狼吞虎咽,很快就把饺子全都吃光了,怪不得这个水饺摊有这么多的人,味道是好吃。
“老人家,我想找一份可以养活我的工作,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招工吗?”
吃完水饺,林松跟老人聊起了天。
“你是刚来上海的?”老人忙着剁馅,抬眼看了一眼林松。
“是,刚来,这些天一直在码头搬货来着,想找个长久的活儿干。”
老人点了点头。
“要找活儿,那得去上海的招工市场,所有企业招工都要在那里发布消息。”
“原来是这样,”林松恍然大悟,“老人家,您知道这个招工市场,要往哪里走?”
“沿着码头向西走,等你看到一个白色建筑就是!”
“多谢!”林松结了钱,便向招工市场走去。
上海几乎所有的招工市场,都被帮派包揽,企业要想招工,必须给占据那个地盘的帮派大笔的“孝敬钱”,才能在招工市场发布信息,想要绕开是不成的,若是哪个企业敢私自招工,第二天帮派的人就会上门砸场子。
林松去招工市场,除了给自己找工作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那个叫李福全的人,他心想招工市场的人流量大,乡下人都会去那里寻找机会,说不准运气好,他能帮老婆婆找到她的儿子。
林松很快就找到了招工市场,不出他所料,这里果真聚集了很多人,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即使是在招工市场,找到一份长久稳定的工作也是十分困难的。
由于市场上大量便宜好用的洋货冲击,机器代替了手工,再加上地方的战争,很多企业和工厂破产,大量靠出卖体力为生的工人丢掉了工作,此时招工市场上,寻找工作的人的数量远远超过招工的岗位数量,哪怕是一个人力车公司招车夫,都有大把的人赶着上,每位车夫每日只有四角钱,月薪12元左右,连喝稀饭都不够,这当中还不算帮派的人克扣的。
林松逛了一圈,毫无收获,招工市场不大,仅有的几个招工的摊位也都挤满了人,林松询问了一个纺织厂的老板,没成想人家只招女工,纺织厂老板嫌弃地挥手,把林松赶了出去。
眼看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林松离开了招工市场,林松感到很丧气,他原以为在上海这个大城市找到工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处处碰壁,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天擦黑,他感到有些饿了,早些吃的饺子已经消化干净,此刻他的胃里空空,已经在祈求着他再吃点东西了。
林松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大上海的纸醉金迷,只属于上层阶级的富豪们,跟林松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看得真真切切,上海就是一个涂脂抹粉的丑陋妇人,披着繁华富贵的皮,实际上皮下已经烂透了,全是肮脏流脓的疮口。
不知不觉,林松又走到了码头,从远处吹来的风呜呜地夹杂着一个女孩的哭喊和老人的哀求,林松赶忙紧走了两步。
走近一看,刚刚他吃饭的那个水饺摊被人砸了,桌子凳子七零八落地滚了一地,装水饺的煮锅也掉在地上,白生生的水饺撒了出去,沾上了灰尘。
寒风凄凄,摆水饺摊的那个老人此刻正跪在地上,向一伙人苦苦哀求着什么,他拽着一个男人的衣角,那男人嫌恶地把衣角抽了回去,一脚把他踹了老远,小姑娘束手无策,坐在原地大哭。
在码头工作的工人听到动静,都聚集过来看热闹,但不知为何,谁都没有出手为这一老一少打抱不平,亏他们还是水饺摊的常客。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搬运工跟旁边的人打听。
“还能是什么事,漕帮的人来收保护费了!”一个人回答他。
“肯定是漕帮的人见他们生意红火,想要捞点油水。”
“唉,这一老一少没帮派背景,来码头摆什么摊啊!”
林松听旁边的人的议论,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上海的码头,一直都是各大帮派纷争最集中的地方,码头帮派势力复杂,经常因为地盘划分起冲突,这个水饺摊,正摆在了他们漕帮的地盘范围里,漕帮的人想着索要保护费,谁知老头不愿给,这群人便砸了老头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