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蛋糕我和梁秋涧前后进入浴室洗澡。
梁秋涧说我在等他洗澡时可以在客厅看电影。
我看的是一部老片子,《托斯卡纳艳阳下》,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很像里面的意大利男人,也确实风流多情,他叫仇宇。
但我喜欢这部电影和仇宇没有丝毫关系,我只是喜欢女主的勇敢,喜欢女主朋友的坚强,喜欢Katharine的永远热情天真。
梁秋涧洗完澡来找我的时候电影里正播放着Martini对女主说的一段话。
“太太,在奥地利和意大利之间有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
梁秋涧坐上沙发,打断问:“你在看什么?”
“《托斯卡纳艳阳下》,两千年初的片子。”
“你那时才十岁左右吧。”
“是的。”
随后他就没再说话了,同我一起静静的看着电影。
我不知道梁秋涧什么合上眼睛的,等电影结束时他已经盖着毯子睡着了,估计是太累。毕竟他不仅有台加急手术,还在急诊室忙到白大褂上沾满血。
我松了口气,可能是自己当初多想了。但我也开始好奇,那会是什么感觉,听说会很痛,以及那种事情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我高中时见过一个男孩的身体,洁白但有毛发,青筋突出。
我做好心理准备后尝试着触碰,在我食指的指腹刚刚触碰到时,梁秋涧就醒了,抓住我的手眯着眼睛看我。
我们离得不远,能闻到对方嘴里的牙膏味。梁秋涧没多等,直接吻上来,把我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吻一遍再继续吻我的嘴唇。那次的吻有些激烈,我的口腔里原本有因为牙膏而形成的像保护膜一样的东西,全被他用舌尖刮掉。
他还在间隙中喃喃说:“看来要换个柔和一点的牙膏。”
我很想问他不觉得恶心吗?「我很好奇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色与爱分开」,我试着强迫自己也那么想,但当我意识到梁秋涧要和我发生关系的时候我产生了生理上的反胃,只是我忍耐着不让他发现。
我曾听过父母房间半夜传来的声响,那时我没有意识,长大后回想起来才明白,但同时我发现我妈手机里暧昧的聊天记录,两件事情同时进入我的脑海,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所谓的家庭。
当梁秋涧脱掉我的睡裙时,我俯在他耳边说:“去你的房间。”
梁秋涧不拒绝我,他把我用薄毯包裹着抱去他的房间。那一路我都没感受到寒冷,因为他家暖气好像真的是全方位的。
除了我高三上学期,我家冬季基本上没用过空调,因为电费贵。而作为不被集中供暖地区的居民,更是在此之前没体验过暖气的滋味,每次冬天写作业写到手发紫。
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我们会一家三口挤在主卧里,只为用一个空调,我爸睡地上,我和我妈睡床上。
高中时因为租房子和众多学习费用,家里经济更拮据了,我爸在原来的家里常年吹电扇不用空调,我和我妈在陪读房还是共用一个空调。
我有一次,只是稍微问了一句能不能自己睡,我妈把我骂了个清醒。我因为学习不好上了多少一对一的课,一节课五六百,我还奢求什么?一个人用一晚上空调吗?笑话。
要问第一夜的感受,我没有感受,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可能我的身体感受到疼痛,因为我哼了出来,但我的大脑告诉我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我只是该哼出来,不然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在梁秋涧放开我后,我起身去卫生间清洗身体。而梁秋涧看见了床单上的一丝血迹,他几步跟上我,借着卫生间的光线,他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有血迹。
我准备关卫生间的门所以转过身,却看见他盯着手惊愕的失神,他那么淡定的人会如此失态,我就算再疲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秋涧完全没觉得那有什么好笑。
他上前拥抱我,那一瞬我眼前好像闪过泪光,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就像我不觉得那血是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
梁秋涧用带血的手捧住我的脸,很用力,我当时肯定很丑,脸上的肉被挤到一起,他又用手擦去自己眼角的星点泪水,再来继续抚摸我的脸,这时我却觉得泪水变多了,可能是我也流泪了吧。
我们相拥着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最后环抱着对方而平复心情。
「虽说我抗拒流泪,但我不怕自己哭泣,怕的是我无法停止住哭泣。」
很久以后,大概过了十一年吧,梁秋涧主动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性经历。”
“当时说出来有意义吗?(笑),还是你会更温柔一点?”
“马安篇。”
“梁秋涧,我们一开始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不想去否定最初,但更不想否定后来。”
第二天。
我吃了梁秋涧做的早餐,把昨晚没看完的电影看完,然后换了外衣准备去上课。
“你干什么?”梁秋涧听见我的动静,从书房探出身子来问我。
我一边整理电脑包一边说:“我去上课,噢,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在外面当家教。”
“你当家教,教英语?”
“是的。”
“你忙得过来吗?”
“还可以吧。”我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说,“那两个孩子的成绩挺好的,我一般只用讲拔高题,然后上口语课,他们是外校的,准备冲保送。”
“我记得你说你也是保送生。”
“对啊,”我点头,提上电脑包,说,“所以别人才请我,而且价格也稍微高一点。”
“多少钱?”梁秋涧整个人走出书房,站在过道里看着我。
我哽了一下,回答:“一百二。”
“别去了,我给你。”
“什么?”
“我说你今天别去了。”
我面对他,带着笑容说:“梁医生,你可能没体验过人生疾苦,我还指望拿着这钱去买化妆品呢。”
“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笔钱。”
他站在昏暗的走道说,书房的光线洒出来,照亮他身体的一侧。我偏头看着他,好似世界倾斜。
最后我又扯起嘴角,笑着朝他说:“我今天先去,晚上我们再讨论一下,可以吗?”
我厌恶争吵,极其厌恶,一和他人争吵我就心跳加速,浮现我父母的脸,所以我才会在和慕芋争吵后逃到梁秋涧家里。
「我把那归结于我太敏感,太懦弱。」
我在梁秋涧的注视下离开。
并在心中嘲讽自己,这下可好,会有一大笔过夜费了。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恋爱,具有包养性质,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我以后的多次恋爱。
就连上课的时候我都心里不舒坦,有一个学生问我:“老师,我的作业错了很多吗?”
我连忙摇头,说:“写的很好。”
上完课,我回到梁秋涧家,站在他家门口时是下午三点。
我站了很久,但没勇气敲门,我怕他生气后把我甩了,也反感他对我的控制。直到我的腿冻得发麻,下定决心敲门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梁秋涧的半个身子侧出门外,在门口放下一袋垃圾。
“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刚准备敲门你就开门了。”
他把门敞开:“进来吧。”
我再次进入梁秋涧的公寓,暖气依然开放,真的富得流油。
等到我脱下外衣,放下电脑包,梁秋涧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了。
“我们来谈一谈早上的事情?”
“嗯。”
“我不希望你出去当家教。”
“为什么?”我克制着稍稍的愤怒与不安。
“第一,你还是学生,学业很繁忙,你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第二,那些钱根本不值你的两个小时,你用那两个小时去当翻译收入会更高,你要相信自己,不要自降身价。第三,我不想我的女朋友去做这些事,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笔钱,应该够你用了。”
“钱吗?”我皮笑肉不笑的问梁秋涧。
梁秋涧这才注意到我的反应。
他做决定和说那么一大段话时根本没看我一眼,他只是在通知我。
可能他觉得我的身体是他的了,那么我的灵魂也是他的。
而我刚刚的那句话勾起了梁秋涧的兴趣。
“你别告诉我你有一个梦想是当老师。”梁秋涧笑着说,带着玩笑的意味。
我也回敬他笑容:“怎么可能呢?那么清贫的工作。”
我的父母就是老师,我知道老师的工资。
梁秋涧逐渐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你是认真的吗?安篇。”
听到“安篇”两个字我打了个颤,极少人这么肉麻的叫我。
“我怎么会不是认真的?”
我微微颔首,抬眼盯着他看,他则是稍稍仰首,扫视我的眼睛。好似有金光闪闪的液体在我们的瞳孔间流转。
他说:“我看不透你。”
“谁不是呢?”
我的手攀上梁秋涧的肩,语气竟然带着撒娇的意思:“我以后不去了,可以吗?”
“嗯,你不要去,”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养你就够了。”
我大笑起来:“你养我?哈哈哈哈,那是一项很重的责任,我父母都没能做好,而且啊,我有手有脚的,你养我干嘛。”
“真是服了你。”梁秋涧被我的话莫名逗笑。
可能是因为我笑了吧,所以他也笑起来。
「明明而立之年的男人,为什么会让我觉得他比我还纯粹,能讲出带有誓约性质的话语,能随着我的喜怒,甚至能一直一直深爱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
梁秋涧每个月给我的钱是家教费的好多倍,我拿那些钱在校外报了一个日语班,这样一来我就能掌握包括母语在内的四种语言了。虽然我的二外着实学的不好,却也是认认真真学了的。
大学生活变得充实而忙碌,加上梁秋涧本来就天天做手术,于是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固定的约会是每周六我上完课后去他的公寓过夜,有时他也去培训机构等我下课,然后带我去泛舟城市广场吃个饭,看个电影,逛逛衣服。
梁秋涧的耐心是真的好,我第一次见陪女人逛街还不烦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我还是认为自己很幸福很快乐,找了个有颜有钱还有学识的人。
我没捡过这么大便宜。好运气从不眷顾我,让我永远猜不到选择题答案,我的一切好成绩都是一道题一道题刷出来的,但老天怎么突然砸了一个梁秋涧给我。
回忆到这里我就想嘲笑当年的自己,多么单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