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国前我处理的最后一项工作是落实智兰科技的助学基金。
智兰科技为了打造品牌,培养声誉,每年都会进行福利捐款。
在美国开分公司后,他们便打算建立一个助学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考上了哈大的资金困难学生,把这作为慈善。
我一开始看见这资料就有略微的反感,看到后面,发现这样一来那些被资助了的学生毕业后要首先考虑进智兰科技工作。
这使我对王易信这样的资本家更是鄙视。
我气不打处来,进了王易信的办公室把资料甩给他。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慈善工程?”
王易信先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翻开资料看了看才清楚。
“哦,这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着他一脸的坦荡。
“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吗?”
“但我们毕竟做了慈善啊。我们没有诈捐,确实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学生,顺便巩固一下我们自己的利益,这样两厢情愿的事情没人会拒绝吧。”
他把资料推到办公桌的一角,继续看电脑上的邮件。
“考上哈大的资金困难学生?”
“那可是大有人在,这你不用怀疑。”
“可他们已经考上哈大了,他们考托福,成为人中翘楚,这样的人能有多困难?”
他转过脸来看我:“可能就是你这也样家境的人考上了哈大却没钱上。”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抿起了嘴巴。
“你确定要这么说吗?”
王易信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你别这么双标。高中时你还和我抱怨没有人关注你们这种中间阶层,现在却来指责我不去资助那些底层贫困的学生。”
我咬紧牙关。
“安篇,是不是你赚钱赚得太容易了?”他质问我,“先是梁秋涧,后来是我,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过去的生活了?”
“你不用说了。”我拿起桌角的文件准备离开,却被王易信抓住了手腕。
“我告诉你,没谁的钱是平白无故来的。我家的钱、我家的公司都是我爸当年勤勤恳恳赚来的,创业、失业、东山再起,你以为钱那么好来吗?”
“他这样的人用自己赚的钱为孩子打造良好生活怎么就有罪吗?你所表现的一切都是在捍卫你所在阶级的利益,那么我做的也只是捍卫自己阶级的利益。在这么激烈的市场竞争下,我并没有害人,就足够了。”
我转过身,抬起头看向他:“但你这种人总喜欢用钱为自己建筑优越感。”
“可能这是我的缺点,可并不是你指责我不给国家基层教育做贡献的理由。”
王易信这种人最懂我的痛处在哪里。
他年纪轻轻独揽大权,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高中男生,为了嫉妒和虚荣心而造谣诽谤。
同时,他也不会再真的把我放在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位置。
例如在资本美利坚呆了半年,9月份的时候,他带我回了国,没回首都,回的是W市。
我上了飞机后纳闷,就问他。
在飞机头等舱享受空姐提供的精美午餐时他解释说是因为要出差。
我确实信了,可刚回到W市,还没去家中看看,王易信就又说第二天要带我去参加他的家宴。
在我的强烈抗拒下他丝毫不管我的意愿。
当我第二天早早去了美容院打扮自己,中午时却接到王易信的电话,说不用去他的家宴了。
我骂了他句“有病”就挂了电话。
不过这样正好给了我去见梁秋涧的时间。
于是我根据孟天骄给的信息找到了梁秋涧的病房。
我敲了敲门,是梁夫人开的门。
“安篇?”梁夫人很惊讶。
我构思了一下语言:“我碰见何亦了,他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你去陪陪他吧,我正好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好的,您慢走。”
目送梁夫人离开我才悄悄的进了病房。
病房的采光很好,初夏的阳光洒在梁秋涧的身上,他瘦了一大圈,嘴唇干得翘皮,借助呼吸机维持的肺部一起一伏。
我把果篮放在一堆其他探望者带来的鲜花中,然后坐到他病床边的椅子上抚摸他的头发。
当我们在非洲碰上武装分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正当我伤感着梁秋涧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还有这功能?
梁秋涧看见是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取下氧气罩,说:“扶我起来一下,谢谢。”
我在他的背后垫了几个枕头,扶他坐起来。
等他坐定后我问:“你没有昏迷吗?”
“刚回国的时候昏了几天,后来就醒了。”
“但何亦跟我说……”
“你怎么变傻了?”梁秋涧笑着说,“以前你第一时间就能明白那是我跟何亦串通好了的。”
“但我跟何亦是偶遇啊……难道就算我没和他偶遇他也要来找我?”
“是的。你怎么才明白。”
我噘着嘴说:“你们真无聊。”
“因为我怕你不来啊。”梁秋涧咳了两声,我连忙把床边柜子上的水杯递给他。
他接过喝了几口。
“那你结婚……”
“这是真的。”梁秋涧侧过头来看着我说,”我必须给我父母留下一个孩子。”
“你爱她吗?”
梁秋涧抬了抬眉毛:“还可以,她对医学很有研究。”
“你们这样太坏了,对孩子不公平,孩子最好的教育是爱。”
“让他在一个家教良好的家庭里长大,我觉得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而且那是我的任务,安篇。”
我这回明白了:“其实就算我当时不说分开到头来你也会说的,对吧?”
“不一定,”梁秋涧把水放回柜子上,半开玩笑的说,“我会问你能不能接受一个不是你的孩子。”
“好吧。你叫我来是为什么?”我问他。
“你把柜子的第二个抽屉打开。”
我弯下腰打开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纸质文件袋。
“这是什么?”我关上抽屉坐好问他。
“这是我的财产。”
“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问题,但经过这次后我的预感不是很好,就算这次没事,以后也可能会……”
“我不要。”
“你拿着。”
“我不要。”
“你拿着。”
我和他之间竟发生这种幼稚的口舌之争。
我声音颤抖:“你不会死的。”
梁秋涧温柔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是的,短期内不会。”
从十八岁起我就见证身边人的死亡,先是我爸,然后是Eva他们,再是我妈、仇宇,甚至轮到我自己,现在又是梁秋涧。生命真的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