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回到家里时是上午九点整。
虽然装修很脏,但因为每个星期都有钟点工来做清洁,所以家里很干净,连之前从出租房搬来的书和家具也都包好放在客厅的角落。
在这里,我真的要感谢王易信。
我整理了自己一下,用粉饼遮了遮自己的黑眼圈,然后去春秋找青石川。
时隔两年,我再次进入春秋杂志社文学部的文学部,员工换了一小部分,但陈梓昕他们一群人还在。
他们忙于工作,没太注意到我。我也轻松,径直走进了青石川的办公室。
“您好。”我站在他的门口说。
青石川抬起头看我,那张脸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你好。”他用笔指着他门口的办公桌,“那是你的位置了。”
我这才发现青石川没有秘书。
“不行,”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说,“我要当编辑。”
“现在没有空位,你先当我的秘书吧,正好我的秘书被辞退了。”
当青石川的秘书是一个高危职业。
我正要反驳,他先开口:“上层说了,我可以自由安排你的职位,没让你当保洁阿姨已经不错了。”
他站起身来穿上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电脑包递给我:“拿着,跟我去开个会。”
于是我当了一天的会议记录员。
我以为我摆脱了王易信就完美了,结果我忘了还有一个青石川。
下班时青石川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交代了我一大顺溜的注意事项。最后要我把会议记录赶快整理出来。
我点了点头,于是留在公司和他一起加班。不过仔细看过会议记录后我又觉得自己受益匪浅,例如他们交流的座谈会这个活动,主题是“中华文化的包容性——新旧文化的碰撞”。
于是他们进行了一番讨论,从参会人数到作家要请,再到活动预算,他们要从各个方面综合考虑,最终举办一个座谈会。
整理完会议记录我把文件的电子稿发到了青石川的邮箱,纸质稿送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敲了敲他的门,没回应,于是我自己走进去了。当我把文件在他桌上放好,准备离开时却看见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的模样。
那么小个沙发完全融不下他,他弯曲着背和腿,双手垂落在沙发之外。十一月末,已经入冬,天气转凉,于是我把他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盖到他身上。
突然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男士香水和洗衣液的结合。
于是我开始感慨时间飞逝,好像三十岁真的是人生的一道坎似的。
我走出公司,往地铁站走去。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我突然听见了孟天骄的声音。我寻找声音的出处,发现她在路边了一辆宝马车里。
“你去哪?”
“我回家。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
“你上来,我和你说。”
我站在她的车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我坐进车里,她问我:“去一起吃个饭?”
“不……”
我准备拒绝,但她打断我。
“都十几年没见了,吃个饭不过分吧?”
是的,不过分。
“好吧。”
孟天骄启动车子,说她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卖串烧的网红小店,不觉得寒酸的话就去那吃。
我点了点头。
在车上,孟天骄问:“你在春秋杂志社工作?”
“是的。”
“你在里面负责什么?”
“文学主编的秘书。”
“哦,青石川的秘书是吗?”
“嗯。”
“我的稿子在他那总是很难过审。”
“你向春秋投稿?”
“是啊,但他觉得不符合潮流啊什么的,估计是他太老了,哈哈哈,你别和他说哈。”
我也笑了笑。
孟天骄看了我一眼说:“感觉你变文静了。”
“也没有吧,上班太累了。”
“那你也跟我一样做个自由点的工作啊。”
“要是能那样就好了。”
过了几秒,我主动问:“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能怎么过啊?高中毕业去枫叶国上大学,读了本科又是研究生,然后回来工作,画插画、写公众号、开网店,然后因为公众号的文章签了你们公司嘛。”
“你写的文章是什么?我回头也去看看。”
“你还是别看了,会觉得很无脑的。”
“我不会的。”
“如果你真想看我等下用微信推给你。”
“好。”
进了一间粉粉的串烧店,店主找了一个小隔间给孟天骄和我。
我们点了些串串,我要了锅底,孟天骄吃的是蘸料。
“你怎么连手机号和微信都换了,QQ也不用,都联系不上你,只听有的同学说你保送去了W大。”
“当时手机掉了。”
孟天骄耸了耸肩?“好吧。”
我的手机没掉,我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因为手机很贵。只是当时我爸死了,我发现没有一个人知道,更没有一个人关心我,那么我还留着他们干什么?于是我把一切社交软件都注销了。
“抱歉,我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人。我希望我的朋友是真心想着我,在很多细小方面都会照顾我的人。”
孟天骄把语气放软:“能不能说一说?”
我皱皱眉毛:“你从来不会帮我倒水,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如此,而我只要看见你的杯子空了就会帮你倒上。”
孟天骄等着我往下说,结果发现我就只说那一句话。
“就这?”
多么像王易信啊:我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说:“就是这些细节。”
“可是这也太细小了吧,能导致你和我断绝联系?你在逗我吧。”
“有因为老公永远吃西瓜中间而要求离婚的妻子。”
孟天骄无法理解的笑:“但是,这也……”
我知道她无法理解,所以我才不想说。
“我想回去了,我去付这餐饭的钱。”
“我付就行了,这是我朋友的店。”
我看了眼桌上的账单说:“那我把我的那一份转给你。”
“至于分的这么清吗?”
“至于。”我笑笑,“结婚记得告诉我,祝福你。”
我走出店子,朝地铁站走去,等地铁的时候就把钱转给了孟天骄。
初中时我和她吃饭一直是AA制,连五角钱都要分清楚。
可能是因为初中的她一直被家里严格控制零花钱。
「但我也不想管了,有些人就是会走散。」
除此之外她还算是一个可以的朋友,至少没背叛我。
经过她后我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变为:她还挺好的,没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
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变得独立懂事,也变得阴暗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