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山后面的洞里发现了我儿子的尸体,他才十八,还有没娶亲,我可怜……的儿子。官府没查出什么,村里人都说,是我的儿子遇到了厉鬼。从那以后,后山的那边的山洞里常常传出凄厉鬼叫声。夜里大家都不敢出门。那叫声像是将人的内脏撕裂了一样可怕。我的丈夫说那是我们儿子的魂魄在受苦,几天后他独自一人去了山洞。回来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嘴里不停说着“有鬼,有鬼,脸上全是血,快,快。它们说它们最害怕君影草,快,快全种上。”
老妇人的眼神开始变的空洞,“我们在村前村后都种上了那种花。可是我的丈夫还是病死了。我村里一到晚上,就有许多的游魂在飘荡,我曾在窗户上悄悄看过,它们满脸鲜血,穿着白色的衣服,手指像铁钩一样,到处游荡。第二天村里就会死几个人,他们不是失足掉入河里,就是坠崖,总之死的很离奇。”
“这时候,有几户人家害怕就搬走了,我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很害怕晚上就躲在了家里地窖里,也就是在那一天,外面的叫声十分可怕,似乎还有马蹄声,惨叫声吼了一夜,我害怕极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从地窖战战兢兢出来,却发现一村的人都不见了,没有尸体,他们的房间里的东西也没有带走,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九歌觉得手心冒汗,一天的疲惫让她胃里十分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
她望向老妇人,就是那张脸,从眼角流出两道鲜血……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白色……手像铁钩……,她惊呼着往后退,门外又涌进两个厉鬼,手里提着大刀,“连墨,连墨。”她呼喊着,希望他能救她,那老妇人流着血的锋利的指甲,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甲钳进肉里,钻心的疼,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她不停挣扎,却怎么也碰不到它的身体。老妇人变成了厉鬼,身体漂浮着,张着血盆大口,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九歌从大石头上爬起来,太阳已经照到了头顶,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她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伤痕,没有指甲钳进肉里的疼。
她明明记得厉鬼掐住了她的脖子,咬坏了她的脸。是啊,人死了一切都应该是最完整吧。
她抬头瞧见小白正在不远处悠闲的吃草。旁边的北连墨正在河边洗自己长衫上的血渍。
“连墨。”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此刻只是一缕游魂,他自然听不到。
她静静看着。
北连墨的脸色有些苍白,手臂似乎受了伤。他终于自由了,孟九歌死了,没人发现。他终于可以不受自己的威胁了。她这样想着,便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又想,他其实已经尽力了,不然怎么会受伤?她想起了以前北连墨保护她的情景,她想给他道个歉。
她走过去,看着低头拧衣服的少年道:“连墨,其实我该向你说声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但是你之前也刺了我一剑,我们两个扯平了。”
北连墨望着水中一愣,拿起剑,挽起裤腿趟进河里。
九歌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亲人,金陵城那么危险复杂,我其实很害怕。我骗你其实是想找个人保护自己,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再说谁让你刺杀我来着,谁让你功夫那么好。”顿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还挺舍不得你的。”
她看着北连墨大声:“你可别怨我!等你和单姑娘成亲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那么大声做什么?鱼都差点被你吓跑了。”北连墨剑上插着一条乱蹦的鱼,一边平静的说。
九歌讶然:“你,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
“喊那么大声,能听不见么?”
“那我之前喊你,怎么不答应?”
“我在想事情。”
“我没死吗?”
“声音那么大,中气很足。”
九歌咽了口唾沫:“你都听见……了什么?”
北连墨拍掉落在衣服上的一片树叶,望着她拉长了声音:“我听见你说,舍不得我。”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你还说骗了我,你到底骗了我什么?”
九歌心中虚的紧,辨道:“你听错了,我……才没骗过你。你还不赶快去烤鱼,饿死人了!”
“骗了人,还不想负责。”
“你,你,我不和你争辩。”说完便又坐回到大石头上,脸上火辣辣的烫。
过了许久北连墨递了一条鱼给她,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她突然觉得自己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总结出一个道理,骗了人总会心虚。
这样的情绪过了很久才算平复。她问北连墨:“连墨,我们在木犀村遇到了厉鬼?”
北连墨摸着手臂上的伤:”我们只是遇到了刺客。”
她突然很紧张,“可是,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很可怕!你没有看见吗?”
北连墨沉默半晌:“看见了。”
不可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厉鬼,即便是亲眼见到她也不相信。可是一切都那么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她突然拉起北连墨的手:“连墨,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回白水州。”
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会这么紧张。
回去后的第二天,九歌就病倒了,头疼不已,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尤其是看到自家的厨娘更甚。
北连墨手臂受了伤,脑子似乎也有些迷糊,整日躺在床上,一副奄奄模样。
沈鸿鹄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刘桐君看着伺候的丫鬟小厮乱成一团,仰天长叹:“世事果真无常!”
单姑娘从外面请了好几个郎中来给她们瞧病,个个摇头,说这是中了邪他们看不了。害的她流了好几日眼泪,守在北连墨床前成宿成宿不睡,很是感人。
九歌这几天都躺在床上,全身酸疼,实在躺不住了就去花园走走,时不时扮个发疯模样,吓吓院里的丫鬟小厮,有时候无聊半夜起来扮鬼吓人。
黄昏,丫鬟端了碗煎好的药进来,远远的放在桌子上,颤抖着腿就出去了。大概是于心不忍,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端了药给她一勺一勺的喂。唏嘘道:“哎,平时公子看上去英俊的紧,谁知道一傻就傻的这么厉害,可惜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九歌呛了一口药,直着眼睛发抖:“天灵灵,地灵灵,神仙鬼怪都没我灵。”
小丫鬟吓的脸色发白,端着药碗的手不断的抖。
九歌又道:“本君是玉皇大帝的亲戚,如来佛祖的拜把兄弟,太上老君也要给我七分厚面,你还不赶快拜我!却给我灌这猫尿一样的东西。”
小丫鬟吓了一大跳,丢了药碗就往外跑,一边惊慌喊着:“公子丢了魂啦!公子鬼上身啦!……”
九歌伸长舌头,翻了个不太标准的白眼晕了过去,顺带吐了几口白沫。
白日里单姑娘请了个抓鬼的道士来做法,直到前几日九歌踢翻了道士的法坛,并咬坏了道士的胳膊,就再没有道士愿意上门驱鬼了。
月上柳梢头,九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窗户上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身法极其轻盈且快,几乎看不到他的经过,那个影子从窗户缝里塞进一张纸条……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注定要起一场****。
九歌起身换了件干净的衣服,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往床里头挪了挪,掀开席子,顺着一个只有一口锅大小的口子爬了下去,下面是一座暗室,漆黑一片。九歌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暗室里有几个书架,虽然落满了灰尘,但依然可以看出有明显火烧过的痕迹。
九歌用力推开其中一个书架,暗室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石门。她迅速消失在石门之中。
当初之所以买了一座这么偏僻的宅子,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北连墨发现了这么个密道,九歌觉得很不错,因为逃起来十分方便。
听说这个宅子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将军,后来不知怎什么缘由,被下了大狱,一家人死的十分凄惨。这宅子也就一直空着。
九歌在密道行了很久,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光景。
密道的出口在一颗月桂树下,雨水密密麻麻从空中落下,山风吹来凉意渐浓。
风雨交加的夜晚,雨水冲刷掉所有的污秽,清风吹去污浊的气息。
月桂树下,北连墨戴着斗笠,青色长袍上粘着几点泥土,袍角沾了雨水懒懒的垂下。
九歌爬出密道口,他突然对她温婉一笑。九歌愣了愣,觉得眼前的景色颇有些迷人。每一滴雨水就像是敲在她的心上,清明又温和。
北连墨将手上的另一顶斗笠戴在她的头上:“怎么这么久?你知道站在雨中等你有多难熬吗?”
九歌假装没听见,将衣服上的土掸了又掸。她不过是在石室里多看了一会儿,况且也并不是很长时间,这个冰块却这么小心眼儿,抱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