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接过陆昭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转而对阿史那元成道,“元成王子,娶孟大人的事,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你昨晚只见过她一面,不要被外面传言误导,她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元成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楚帝再道:“你娶的人是你们突厥将来的大妃,孟大人性子也是跳脱了些。你先回去仔细思量思量,不管如何,还是先将真正的孟大人找出来再说。”
刑部明堂之中,真假孟九歌扭打在一起。
刑部的各位属官干着急,她们现在谁也不服谁,脾气正到暴躁处,属官们谁也不敢上前阻挡。
这两个人中必有一个是真的,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沈大人怎么还不来,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
“这禁军只将人丢在这里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可不是嘛,斟酌着最难办啊。”
“堂堂大理寺卿,没有罪名我们也不敢问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头痛不已。
明堂之外远远走来一位青年,腋下夹着一踏公文,眉目英朗,正是沈鸿鹄。
他往堂上一站,那群属官立刻安静了许多,有人凑过去说了几句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两人,对着门外衙役一声令下,“来人,先将两位大人关进大牢!”
堂上众人心中一惊,继而佩服,沈鸿鹄果然是本朝铁面邢官,面子在他面前就是个屁。
那衙役小心问道:“大人是将她们分开关吗?最近大牢里人多,牢房有些紧张。”
沈鸿鹄一抬眼道,“先叫那些人挤一挤,腾出个牢房将二人关进去,等她们打够了,再来禀报我。”
衙役们得了令,又将两人拉了出去。
“沈大人果然恪尽职守,孜孜不倦,不仅牢房满了,现在连大理寺卿也蹲在了你家牢房。”苏奕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沈鸿鹄抬手行了个礼道:“苏大人说笑了。”
苏奕风道:“孟大人和我同一师门,语言举止略微熟悉一些,我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沈大人。”
“苏大人先到前厅喝茶,稍作休息。”
前厅一人喝茶,沈鸿鹄只低头翻着文书卷宗。
苏奕风喝了半盏茶,有人来报,说两位大人要吃饭。
于是沈鸿鹄叫人煮了两碗面条送去,每人又加了一鸡蛋。
沈鸿鹄和苏奕风刚起身,又有人来报,说孟府的北护卫要见他们的孟大人。
苏奕风道:“北护卫一年来一直伴随九歌左右,他是可以帮上忙的。”
沈鸿鹄亦点头,“正是。”
三人来到牢房,两位孟大人正坐在地上打嗝,头发乱扯成一团,衣裳上沾满尘土和干草,与往常大家嘴里的傲雪凌霜实在差的有些远。
若叫本朝的那些官员见到,他们许会认为这两个孟大人都是假的。
沈鸿鹄神色淡然,“两位大人还是洗漱一下的好。”
其中一个道,“沈大人这个时候还在乎什么仪表。”她看一眼对面自己的面孔,“我瞧着她顶着我的面孔实在不舒服。”
沈鸿鹄愣了一下问,“你确定?”
另一个也道,“沈大人我们两个里必定有一个是真的,我和她虽然心里明白,但旁人却是迷惑的,你快些分辨,我实在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胆大到御前欺君!”
“沈大人,还是尽快分辨吧!”
沈鸿鹄犹豫了一下道:“好,那就请两位大人移步公堂。”
“等一等!”北连墨隔着牢房的柱子将两位孟大人一望,从袖中掏出一个手炉,罩子上绣着一朵金丝牡丹。
她将手炉递给其中一个,神情自然,“涓云让我带给你的,她怕你冻着。”
九歌接过手炉抱在怀里,她一向手脚冰凉,冬季尤其惧寒。
苏奕风急忙问道:“北护卫,你可是认出了九歌?”
苏奕风从一进牢房就一直盯着二人看,从相貌到举止,谈吐到声音,他都没有办法确认。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北连墨。
北连墨淡淡道:“没有,手炉里的碳再过一会儿就凉了,不想浪费。”
众人,“……”
公堂上两位孟大人各站一边,沈鸿鹄坐在堂上。道:“自我做刑部尚书一来,这是我遇见最特殊的案子,所以今日若是需要做什么特殊之事,还请大家莫慌。”
沈鸿鹄左右看了看,道:“两位大人你们都说自己是真的,那你们便自正清白。”
九歌将手炉紧紧握在手中,心中倒也平静了几分。
回想起来,她在大理寺时就觉的有些奇怪,刘桐君将她叫到大理寺后院诉说案情,刻意将她引到一棵大树底下,那树没几步就靠着墙。
刘桐君的案情诉说到一半时,她恍惚中闻到一阵花香,再后来她隐约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个人将她扛上了马车,但他扛人的技术一点都不好,揪的她肩膀很痛,还将一只鞋子也丢了。
那马车行到一片树林中,马蹄声惊起一群飞鸟。
有人说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费这么大劲儿把弄出来,还不一样要死。”
“你懂什么,大理寺那种地方还小心些的好,再说。”他伸手在九歌脸上拍了拍,“这件事之后不管孟九歌是真是假都是要和亲去的。他脸上的这张皮世间少有,不用可惜了,想要好的面皮就要活剥。”
“要是主子怪罪?”
“怪罪?哼,为了她我将那么好的面皮都拿给了她,我剥一张脸皮又算得了什么!”
再后来他们说的话九歌就听的不大清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对面袭来,薄薄的刀刃在她脸上闪过。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眼皮沉的就像压着五指山一样,那刀一点点靠近,她在心里闭上眼,或许这就是命,迟早都要死,如今还要搭上一张脸皮,脸皮她一向也不怎么要,拿去就拿去吧。
她等了很久,那刀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凝神一听,有人在和他们打斗。
她看不到那个人,又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从不丢下她。
她醒过来时,还是在马车里,马车正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她丢了的鞋子又回到了脚上,架车的是一位青年人。
到了皇城车夫说,是位少年让他把九歌送到这里来的,还给了他一锭银子。
下了马车,车夫突然又叫住了她,“那位公子还叫我带句话,说银子是从公子钱袋里拿的,该你出的还是该你出。”
九歌笑着应了一句,“知道了。”
车夫又道:“两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出手十分大方,一锭银子够赶半年车的了,看得出两位公子十分相配。”他咧嘴意味深长一笑,“公子放心,我是个有见识的车夫,这种事讲的是个情投意合,谁说情爱就非得是个男女,我不会对你们另眼相看的,若以后有缘我还为二位公子驾车。”
九歌郑重点头以无比赞赏的口气道:“兄台说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