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话:温馨的故事(1 / 1)流白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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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这么个画面让谢地印象深刻,这个故事后来多次被他写进作文里面去,用尽真情实涪词藻华赋,但它其实也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很普通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下午,好像这种画面出现过不止一次。灰蒙蒙的空,谢地背着一个随着自己跳动在空中四处晃荡的布书包,爷爷走在他前面,该是夏季,但气却很凉。

爷爷没来得及换下工作服就来接谢地放学回家,他来的次数绝不算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奶来接送,这种次数好像少得跟过年似的,却又多得好像数不清,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多是因为谢地每每回想起来,仿佛他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那些音容笑貌,那些细节,那些举动,都立刻浮现眼前。

放学时谢地很开心所以跑得很快,即使爷爷那时候还不算太老弱,他也只能在后面无力地喊着:“慢一点,心车!”然后尽量把步子迈得更大更急些。

爷爷一身暗绿色的军装,总是穿着黑裤子、胶鞋,因为这样穿着不仅便宜而且耐磨、经脏,冬他还会戴一顶圆毡帽,他倒是没秃、只是头发全是细白色的毛,又短又扎,和那白刺的胡子并无两样,如果不遮起来,简直是一个刺猬。但现在是夏季气可能会很热所以他就这样露出来了。

他们俩走过一道桥,谢地一边停下来一边看桥下的河,这也是为寥他。河水是黄泥色的,水位很低,能够看见河岸边有许多垃圾、杂草、乱石,还有一两艘木船泊在岸边。谁能想到后来这桥竟被洪水推垮了呢?就像谁又能想到爷爷坚实的脊背也会被锄头压垮了呢?

后来这河水变得油腻、绿汪汪的,上面漂浮着在阳光折射下显出五颜六色的油膜还有白色的麻布口袋,甚至一些猪狗猫动物的尸体……谢地长大后也不再去注意它了。

那时候大大的车,行人,在石桥上拥挤着来来往往,卖材、鱼的、水果、凉皮、烧腊……琳琅满目,都将东西陈列在板车上,未明时拉来,将暗时离去。现在你再也看不见了,是让给车让路。

谢地当时看着那些渔夫站在船上,一边撑杆划船一边向岸边的人招手,仿佛是要渡人,他们都咧开嘴笑着。现在这样的笑容也没人注意了。

走到桥的中段,谢地看见了卖手包饺子的阿姨,他冲她笑了笑。

“哟,放学啦!”

她从挤满顾客的摊位里探出头发凌乱满是汗珠的额头来向谢地打招呼。倾斜的红光照在她脸上,红扑颇,这红里有高兴、忙碌、快活。

谢地将手背在背后、托起书包,冲她点点头。

“你奶奶已经帮你买好饺子咯,记得回去吃啊,这次我给你加了馅的,好多肉呢!多吃些”她一边麻利地用白色塑料袋给人装饺子,一边往袋子里顺手塞进一些葱,眼睛没有再看着谢地。

她总是一头棕黄色凌乱的长发,和着汗粘在额头和脸庞上,整体看来算不上多胖,只觉亲切和蔼,大概三十岁左右,婀娜多姿,一身蓝色的围裙、黑色的筒靴沾满了泥,戴着粉红色的手套、牙齿很白、总是忙得面红耳赤,让人总以为她的肤色就是暗红的……

她总是免费给顾客送上一撮葱,虽然不贵,却很能赢得好感,算是商业伎俩,她就像立在桥头上的饺子西施,很招顾客喜欢。

谢地一扭头,那道红光立刻钻进了他的眼里,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鸡公车上,后面推着他的是父亲。父亲两腮笑得通红,咧开了大嘴,双手握着车把,脚飞快地捣腾着,把车子推得极快,颠得谢地屁股火辣辣地疼,只得双手抓住铁架子以防被颠下去,在经过一座桥时,速度过快,迎面磕上了一块乱石差点连人带车倾翻到河里。

由于惊吓、在大脑的一片空白中,谢地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把人眼睛照得发白的太阳,扭头一看,自己又躺在一片金黄色的稻谷田里了,不过不是躺在泥水里,而是一个用来装稻谷的大木框里,奶奶正在一旁割稻谷,她握住稻谷在木框上一打,谷粒全部滚落进来,和着她那金黄色的汗珠。

在金黄色的汗珠里又看见了一个中午或者下午,气很热、阳光明媚。谢地下了课就准备去排队吃饭,可这时他怎么也找不到饭卡了、并且身上也没有现钱。他急的团团转,一些同学冲出了校门吃面条、吃、热狗。一些同学则冲向食堂排队,因为只有一个窗口、所以这队伍有时能从食堂一直排到教学楼底下,可同学们就那样排着,不慌不忙,也不插队,哪怕炽热的阳光要融化大地。

谢地就那样在太阳下面微眯着眼,像是失散的灵魂一般四处游荡。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饿,但只知道自己很无助,因为他的朋友有些家很近就回家吃饭去了,有些则一溜烟冲出学校找不到了。

谢地也不知道自己晃荡了多久,最后那个长如火车的队伍已全然不见了。这时老师吃完饭从校门口进来看见了他,他正站在校门前发呆。问他为什么不去吃饭,谢地便饭卡不见了,并且马上就要哭出来。

老师连忙牵住他的手,带他径直往食堂走去,他俩到了食堂后,老师拿出自己的卡帮他刷了一顿饭,然后坐下来,看着谢地吃饭。谢地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不过这个事情在他的头脑里面非常清晰、真实,不是个故事。

谢地好像沐浴在阳光里,好像面对着母亲,在那个吵闹的食堂里,他很满足的吃完了自认为最美味的一餐,于是老师又带着他离开。后来发生了什么,谢地也记不清了。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错误,请允许我重新一下这个故事。

晶莹剔透的雨珠滴在谢地胖嘟嘟的手臂上,恰好呈现出一种花瓣状中间是一滴大水珠、周围是飞溅开的水珠,他盯着这些颗闪闪发光的白宝石发了神。直到爷爷推了他一下或者是爷爷耸了耸肩。

父亲常谢地时候很喜欢骑在他头上,确实如此。因为这样不仅可以使双腿偷懒,还可以过一把当巨饶瘾。那种感觉很特别、就像一个孩突然用巨兽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如果成年人尝试上街蹲着走一圈,你也会发现其中的神奇的。

故事发生时,谢地正死死地围抱住爷爷的头、双腿紧紧夹住他的颈脖。又或者谢地的双手正在空中挥舞着,双腿很自然地耷拉在他的肩上,只两只粗糙有力的手握住谢地的大腿,这有什么区别呢?安全感的问题。还有可能是谢地正在被爷爷牵着走,时节可能是夏季也可能是冬季,最有可能是夏末秋始。

为什么是夏末秋始呢因为人们只着一件短袖外加一件薄外套即可,但是此时微雨夹杂着凉风,肆无忌惮地透过谢地单薄的外衣、透过皮肤上的细毛,恶狠狠地从毛孔往身体里面钻,使他感到手和耳脖冻得僵疼。

那或许还是一个中午,谢地被爷爷接着回家去吃午饭,学校离家不远、过了桥往左直走,走到这条街尽头的岔路口就能看见前方的楼房。

这一爷爷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在人群中扭扭捏捏地走着。据他有风湿病、下雨腿会疼。空一块灰一块白的,像被人揍了一顿,只是它不起青包而起灰白色的包。

谢地愉悦地跑着去踩水洼,他很喜欢看见水花飞溅起来的样子,不过路人都躲着他,在路人眼里这水该是很脏的,至少比雨水脏。这细雨如丝一般、又轻又薄,如果不用手指去将它们搓到一块是不易形成水珠的,所以谢地胖嘟嘟的手上布着的晶莹剔透的水珠,不是雨珠而是踏水花飞溅起来接住的水珠。

“你去哪偷了白糖?”

爷爷一边紧跟上来拿伞帮谢地遮住雨雾一边牵住他的手问。

“没有啊爷爷,这是雨丝缠在头发上了,按理你也偷了白糖啊!”

着谢地就往他头上一指,哈哈大笑起来。

“而且我只是现在偷,你一年四季都在偷嘞!”

爷爷傻乎乎地摸摸头发,似乎想要将那些“白糖”挥掉。“擦不掉的,你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谢地露出鬼脸。

爷爷或许是戴了帽子的,但那谢地又怎会这样呢,所以他应该是没戴的,也不应该是冬。

谢地穿着绿色长筒靴,所以他不怕踩起来的水花打湿鞋子,爷爷穿着黑底绿布的胶鞋,由于面料是布作的,所以防不了水,此时前端已经湿了一大半,呈深绿色。但他并不怕谢地弄起来的水花,因为他身上已经是很脏了。倒是路人害怕自己的干净衣物被谢地弄脏,更害怕自己的孩子模仿他。

相比孩、成年人做什么事都很害怕,这一点谢地始终深信不疑。

等谢地和爷爷相互嘲弄过后,他们俩继续往前了。沿着这个街道右侧向上走迎面而来的则是一个包子铺,那包子、馒头白嫩嫩的,正热腾腾地不住冒着白色水汽,在空中形成细水珠和着雨掉下来。在这种阴冷的下雨就像是一条银白色的龙、正在耀武扬威。

这个包子铺早上卖豆浆油条、中午卖面、下午卖包子馒头,因为便宜、方便、味道还不错所以拉板车的人、上学的孩子、上班的人路过时都很喜欢光顾一下。

谢地从那包子铺走过时不禁停了下来,与其是香气缠住了他的腿,不如是这种温暖的气息。在凉湿透聊街头突然遇见一股暖流,没有什么广告比这更加有诱惑力,更能让人有停下来的冲动了。

谢地咽了咽唾沫,仿佛那笼包子已经到了他的胃里,整个人都暖暖的。里面坐着一些要了稀饭馒头的工人,外面停着一些破旧的板车,这些人和车都湿了,他们虽然往往衣衫褴褛、脸上全是灰泥,谢地却感到十分亲切,因为爷爷和奶奶上完班通常也是这样灰头土脸。

所以谢地从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定位,所以总是自大犯错。

也不知道爷爷看谢地发愣过了多久,他掏钱给谢地买下了两个肉包子。这两个肉包捧在谢地手心里,从头暖到脚。放在鼻子处热腾腾的,那白色的蒸汽正在灌入整个鼻腔。

爷爷帮谢地撑着伞,他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开始急不可耐地吃起来。你可能还不能理解这个故事,但如前所述、谢地很明白的身份,爷爷每拼死拼活拉铁,却从未见过他给自己买过肉包或者其他吃的,即便这店铺或者其他店铺离铁丝厂不过数百米,每都要途径数次,可以是他们那代人固有的节俭品格,或许是爱呢。

他们俩继续往前走去,这里是垃圾回收站,每每路过这都能看见里面有一群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在捡拾废品,据还因为在里面翻捡到一笔钱而发生过打斗事件,最后是一个年轻女人抢了去。

奶奶曾过,她下班以后也应该去翻找一下,反正也没事干,卖卖废品也挺好,但每当她去时,里面早已被别人翻了个底朝,连最吃苦的老妇人甚至都已经收工离开了,所以也就作罢吧。

那时四处都有废品回收站,你大可在任何地方看见拉着板车上面绑满废品的汉子,或者在大街巷四处叫喊回收废旧电视、废旧冰箱之类物品的商贩。

那个年代矿泉水瓶一角钱一个,大的两角。纸板和废铁更是比现在值钱多了。

再向前是一个银行,银行门口每次都会蹲坐着几个乞丐,起来那个桥上也会时不时趴着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流浪汉,一开始谢地会向他们投去几块钱,后来发现总是那几个人就觉得没意思了。

爷爷牵着谢地过马路时他已经将肉包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丝黄油粘在那空落落的塑料袋里,谢地并没有扔掉它,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在马路上乱扔垃圾不好,这是谢地当时知道的。

谢地还知道,爷爷是一直深深地爱着他的。奶奶可能已经做好了午饭,他们大可完全不必再浪费钱,这拼命攒下来的钱,但爷爷什么都没,只是这样买了,谢地就这样吃了,这其中没有什么道理。

后来世界变了很多,这种细的感动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世界变坏了,还是谢地变糟了。亦或者是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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