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不产怪胎,如果有,或许只是来错霖方。
一个黑漆漆的、没有味道、空无一物、无声无息、没有感触的世界……
刺眼的白色光线正从我微微张开的眼缝争先恐后地爬进来,我躺在一张病床上,身边围了几个人。
我没有话,此时记忆正如走马灯似的疯狂涌入我的脑海里来,原来我是一个市民,中产阶级,没有受过太高水平的教育、有一个妻子和一儿一女……
左手边是我的大儿子,他有着松树一般挺拔的身躯,脸部轮廓分明、很消瘦,头发也直挺挺的、很精神,像是一块满是棱角的石头。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但尽管如此他也透露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来。
右手边是我的女儿,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她的双肩和颈背上,她长得很清秀,一开始正在痛哭,笔尖发红、眼圈也发红,哭起来真令人感到可怜,等我醒过来就停止了哭泣,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正对我双脚站着的是我妻子,她臃肿、衰老的身体使她不得不用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床的一角来支撑身体,她脸上刻满皱纹,脸颊上的肉往两侧耷拉着,头发花白乱糟糟的,但令我感到十分亲洽可爱。
她原本也在和女儿痛哭,现在却已只剩下一圈红红的泪痕,渐渐的连泪痕也不见了,表情凝重起来。
当我想要话时我发现我出来的是另一种语言,它和我们那个世界的语言十分相似,却绝不相同。我一完,虽然感到奇怪,可很快就忘记了。
他们的话也很奇怪,不过我倒是很能听得懂,就是不出这语言哪里奇怪了,是音色、语速的原因?他们我现在出生了,他们正在迎接我。
一开始对于这一点我很不能理解,因为我头脑里全是种种乱七八糟的记忆胡乱杂叠,时而冒出时而消失。
如果我是才出生,我怎么会有意识,或者我怎么竟会有如此多的记忆?我很想看看自己的样子。奈何动弹不得。
我在记忆里回旋,什么话也不出来,他们仨陪伴在我身边,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同时却又恐惧,只是这恐惧在不断地逝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很漫长同时也很短暂,他们仨只言片语地聊着。我意识一直处于比较微弱的状态,只能听得一些,却全然听不出个来由,幸而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儿将我拉起缓缓放到大儿子宽阔的肩背上,然后走出房门去。背下楼后,大儿子心翼翼地将我放入一辆车,轿车朝医院奔去。
我又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奇怪的是并没有先去挂号也没有人安排,只是径直来到了医院的一个病床上,好像那个就是我的专属病床位。
我吃力地想要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突然就忘了,此时大儿子和女儿出去了,我转过头一看,发现我的妻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睡着了。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轻微的哼声,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大儿子和女儿就拿着什么单子回来了。他们站在我身边轻轻地了句“爸,手续已经办好了,咱们走吧。”
“我得了什么病?”“要去哪?”我吃力地颤动着喉咙问道。
这时我的记忆突然告诉我,是过度疲劳引发的心脏病突发。他们俩则是不语,像是听不见一样,或者听不懂,更奇怪的是,下一秒我心中的疑惑全然消散,只是享受起这痛苦的过程来。
儿子和女儿转身走过去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过来的母亲道“妈妈你休息一下吧,这有我们俩看着呢!一切都办好了。”
我的妻子听完儿女这些话并没有睡觉,像是不放心一样,一直盯着我,但只是悲伤没有言语。最终我的儿女再次离开了医院,而他们这次离开了许久。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妻子一直精心照顾我,料理我的日常生活,直到我被推入手术室。
在妻子照顾我的这段时间里,我被进来的护士插上了各种管子,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来时时显示着我的心跳和身体特征。
然后在手术室里我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醒来时,这种病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加剧了,然后我的子女又很是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里,对我
“父亲我们有事来得晚了,你别介意、要坚持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滔滔不绝对我了许多安慰的话,渐渐泣不成声,我不出话来,很是痛苦。
后来他们又离开了,我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如此匆忙。但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公司,目前正面临着资金和业务问题。大儿子总是焦头烂额,女儿也为了筹集资金东奔西跑。
最后我就又急匆匆地被带回了家,妻子哭泣、嘶喊着在我视线上方跑动着、担架车旁还有好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我急匆匆地跑出院,仿佛是要赶我似的。
随后我上了一辆救护车,回到了家里面,这一路上,妻子除了焦急地给儿女们打电话外就是一直哭泣,什么话也不。
而我却像被钳住了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来到楼下,我被几个护士抬出,然后又被一个邻居背到了家里面妻子无法挪动我,所以只有寻求邻居的帮助,我感觉到我有意识,不过已经非常模糊了,突然我眼前就一下子又彻底黑了。
当我再次醒来,我正靠坐在家里的一个椅子上,面前是放满了烟头的烟灰缸,还有一台电脑和一堆文件,已是深夜。
我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却怎么也记不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很特别,不仅你的器官长反了,而且你不能正常走路,你知道你是以一种特别诧异而且艰难的姿势行走吗?”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不知道啊。我的器官真的长反了吗?我怎么记得我存在很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
“傻孩子你才刚刚出生呢,当然存在很久了。”
“刚刚出生?不好意思,我是在做梦吗?”
“没关系的!你不用过于担心,虽然你现在很糊涂但等你长大你就不再糊涂了。”
“长大那依你我该如何行走呢?”
“你不用学习怎样走路,只有等你老了才会去学习,走路是你生来就会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
“你试着回忆一下。”
我的确会走路,但却是倒着走路,我不用眼睛去看却也知道身后是否有人。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这么大年龄当然会走路了啊!”
“先生,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你刚刚出生,所以才能够勉强走路,不过你现在还很吃力,得等你再大一点,不过这也得视情况而定。”
“你究竟在胡些什么?这里是精神病院吗?”我恼怒地攥紧拳头、想要站起身来。
这时我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消失了,就像一层层雾气慢慢地从我眼前淡化开来。感觉很远处的地方有一团黑影,肯定就是那个神秘男子。
“你觉得你存在了很久是依据什么东西判断的呢?”
“记忆啊,我很清楚我时候的事情以及中年、晚年!”
“可我们这儿的人生来就知道这些,你好像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一个闯入者。”
话音一落,整个世界就变成了没有时间和空间的东西,什么都凝固了。我身子僵住了,能够看见凝固在空中的尘埃和光线。景物也淡得如水一般。
“不是这个世界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仿佛是在用意念沟通。
“你知道宇宙正在收缩吧?”
“不对,宇宙在膨胀。”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知道宇宙存在顺时宇宙和逆时宇宙吗?也就是收缩的宇宙。”
“我好像能够理解。”
“我们对过去很迷茫就像你们对未来很迷茫一样,不过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可以推导出来,只是你们用经历去推结果,我们用结果去推经历。”
“你们的世界时间正在倒流吗”
“可以这么,不过我们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的大脑生来就携带有大量的记忆信息,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它不断倾泻出去,以使大脑稳定。因此我们的记忆每时每刻都在更新变化,我知道这很难以理解,但我会尽我所能地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您。”
“以你们世界的视角来看,我们自一出生就已是一个老人或者青年或者婴孩,这是随机的。”
“你们也可能出生婴孩?”
“对的,就像你们世界的胎死腹中,我们也会生出死婴来。我们认为生出一个婴儿是怪物或者死尸,相反你们要是看见一个老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也会这样认为。我们两个世界的观念是根本相反的,记住这一点就不难以理解了。”
“对于我们来,回到婴儿时期意味着死亡,就如你们来到晚年时期一般。相同点是我们都会举行一些仪式,你们是下葬我们是返胎。”
“返胎?”
“就如你们找坟墓一般,我们也会找一个命中注定的女人,将孩子重新放回胎中,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就像我们世界人死后的腐烂一样”
“没错。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半知的身份有许多年的记忆,长则一个世纪短则白驹过隙。我们对世界有着基本的看法,对我们所要经历的也有一个大概认识。但是每当我们长大一岁,在你们那里就是长了一岁,我们的记忆就会发生改变,已经经历过的记忆会消失,而没有经历过的记忆会呈现出一种熟悉福”
“当经历一个较长的时间跨度后、我们的三观可能会发生改变,如从老年成长到青年,从青年成长到幼年最后到死亡……”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我的是半知身份。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生命已经被完全规划好了,因为我们的记忆随时在进食又在不断消失,所以会使我们无法捕捉过去的经历。”
“悲观一点来,我们其实一直在遗忘,看似无所不知,其实一无所知。”
“既然拥有过去的记忆,生活不就是被安排好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会不断进食吧?”他像是没有听见,居然这样反问道。
我沉默不语。
“我们虽然能够记住一些过去还未发生过的事情,但每当我们产生了一个想要追忆过去的意愿时,下一秒就会遗忘。”
“此话怎讲?”
“记住我们世界的时间正在倒流,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你们世界来会被刻入脑海里并保存,而对于我们来它却是被抛出大脑然后永远消失。”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成长到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经历,而那些已经经历过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所以会自动注入一些新的三观和更加清晰的过去记忆,毕竟时间越近记住的事情越清楚嘛,还是倒着想的。”
“其实和你们的世界同一个道理,我们的大脑中都有一部分记忆是固定的,于你们是经历过的那部分,于我们则是未经历过但确实存在的那部分,而一旦经历过的记忆总是立刻消失。而这固定又是相对固定,因此我们消失的那部分记忆会影响到固有的那段记忆,就像你们涌入的那部分记忆也会影响到固有记忆一个道理。”
“你这样我就完全懂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生理本能就不会让我们拼命去纠结那脑海中将要发生的记忆。就像你们的生理本能会告诉你们不用时刻去纠结未来要发生的事,不过总是有人会去想,不过想了也没用,因为想过立刻就会遗忘了。”
“就像是一种生理屏障。”
“对的。我知道这理念一时让你很难以理解,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妄想在这个世界里根据脑海里相对固定的过去记忆去生存,你就会发现你做不到,就和你们那世界想要按照未来未发生过的记忆生存一样。”
“至少你们在刚出生时有过全知的记忆。”
“记忆只是大概,他不会告诉你细节,记忆只会给你结果,不会给你原因,你得自己去摸索。并且我们大多数人一出生都很迷茫,根本不会有意识地去想那过去的记忆,就像你们刚出生时也不会去想未来一样。拥有全部记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过后就开始不可避免地遗忘。”
“这话是如果我们一出生就有未来的记忆我们也不会去想,确有几分道理,老了会糊涂、幼年也是无意识状态。”
“或许幼年的记忆里还真有一部分未来的影像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或者根本来不及去想。”
“这可是伪科学,我可没这么。”
我们共同沉默了。
十秒钟之后他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