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只需要记住，我们不会按照记忆去活、实际上也做不到，就像你们不会按照空想去活。虽然有但其实无，虽然无但其实有，这或许就是记忆为什么无法记住全部细节的原因吧。”

“而且你知道最神奇的一点是什么吗？”

“什么？”

“由于我们的记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消失，所以我们始终无法发现我们是按照出生时记忆就固定的一切在生活，而只知道自己仿佛是按照自己意愿在生活。”

“你竟以为自己在按自己的意志生活？”

这话出来，在偌大虚幻的世界里传了很远，最后又传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像是在问自己。

这时黑影渐渐清晰起来，成了一团白雾状的影子，世界又开始动了起来，一切都在以不可名状的诡异样子扭曲。

“举个简单、形象的例子便可明这个问题。”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一个人，以你们世界的视角来看，他面前的地上有一滩碎玻璃片，现在碎玻璃片跳上桌子、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杯子，那么他就不会意识到他打碎了杯子因为杯子是完好无损的。当然他就无法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已经按照固有记忆做聊事情。”

“当然，这在你们那叫做摔坏。”

“对！玻璃碎片不心变成杯子，就意味着我们世界里的摔坏。”

“令我好奇的是，如何发生这种意外呢？”

“在你们世界看见地上的碎片就知道意外已经发生了。”

“在你们世界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杯子也就知道发生意外了？”

“不你没有对，不是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杯子就知道发生意外了，因为摔坏东西和发生意外都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单单的结果或者原因。”

“此外你们认为的摔坏东西在我们世界里不能叫做摔坏，而是生产、我们不心生产出了一个杯子。”

“不好意思我有点糊涂，你可以明白一点吗？那这个世界的生产又是怎样的呢？”

“在我们这个世界自你一出生开始你的一切就已经生产好了，你只需去打碎、毁灭罢了。不过这是从你们世界的视角看来，是这样。”

“不停地毁灭，就如这个完好的杯子，我扔下去碎成碎片就等于你们的生产了？那岂不是太过于简单了？”

“没错你们那儿的无意就是我们这儿的有意。但是你那只是单纯的损坏不能叫做生产，对于我们来，生产需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将它还原成最原始的材料。如饮用水应该回归河流、木具应该重新变成树木、食物应该变成新鲜的蔬菜或者动物……以此类推的话，其实我们才是拯救方，你们是毁灭方！”

“听起来有点像环保主义者，那你们进食呢？”

“吐食，我们这儿应该这么，我们生来体内就已经储存了各种看似取之不尽的物质和用之不竭的能量，随着我们的吐食也就是将食物吐出并还原回基本材料，我们的能量就会减少，以维持身体平衡。一日三次或者两次和你们一样。”

“如果不那样做呢？”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大脑神经会提醒我们按时吐食或者按规律吐食，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做或者遗忘那么做这是按照你的意愿来的，不过这时你的身体就会进行剧烈的反抗，就像是你们不进食就会被饿死一样，我们不吐食就会被撑死。”

“那你们如何选择菜品呢？”

“同样的道理孩子，我们会根据自我的意识选择吐出不同的食物，身体也会传达给我们不同的快感，就像不同美食带给你们的刺激一样。”

“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既然不用进食、能量无限。那你们就不存在货币了吧？”

“那怎么可能？你还是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话！我们生来的使命就是要将我们所拥有的全部泯灭，最后坦然迎接死亡，就像你们那个世界立誓要拥有一切一个道理！所以每当我们将一些东西还原成原材料我们就会获得货币奖励，然后当我们从事生产一个东西或进行某种劳动时就需要上交一定的费用。”

“这可真是怪诞。”

“在你们那儿以得到为荣，我们以此为耻。我们这儿以失去为荣，你们以失去为耻。”

“那你们只要不劳动就不会得到货币奖励了啊。”

“我们劳动不是为撩到货币奖励，而是为了用掉这该死的货币。例如我们进入一个工厂帮忙将一些东西还原为原材料，作为奖励、到了月初我们就能够将一笔钱交还给公司，然后公司就会上交银行，然后银行又会将钱还原成原材料……这于我们来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好吧，颠倒过来了。”

“那么继续回到打碎杯子的例子。我们想要打碎一个玻璃杯是很困难的，但想要生产一个杯子很容易。以你们的视角看来就是打碎一个东西很容易，还原很复杂。如果我们真的打碎了一个东西不是指还原，大脑会先给我们一个打碎的记忆让你知道这是你打坏的，也就是先给你一个结果。然后再将过程推演出来，不过我们往往看不见这个过程，除非你是故意为之。”

“还是像你们的世界一样，如果无意之间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子，只会看见地上的一滩玻璃碎片，不知道具体过程。而我们这儿也是，当你看见一堆玻璃碎片突然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玻璃杯，其实你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只知道你犯错了。这是因为具体是怎么犯错的，已经由于记忆的立刻消逝无从得知了。”

“之后你们会很遗憾地将玻璃碎片扫走然后逐渐淡忘这件事。而我们世界的这个被重新拼凑好的玻璃杯也就是被打碎的玻璃杯，则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被直接遗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到它最终被还原。”

“如果你想要更加清楚地了解这个玻璃杯的身世，那就要追溯到它的最早出现以及被赋予的必将被还原的命运……这很复杂，不过你只要逆着思考，总是可以懂得。”

“这很神奇！”

“确实。”

“来神奇，但是如果你在这个世界里长期生活，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习惯和适应。”

“总的来，我们两个世界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顺时世界你们会办酒宴庆祝出生，逆时世界的我们也会举行仪式庆祝出生。尽管大家都记不得了，只是于你来因为年纪太，于我们来孩子还没出生。”

“如果要用视频的方式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的话，就是正放和倒放。在逆世界里你是从土地里被刨开，然后抬出来的，在顺世界里你则是从饶肚子里醒来并被抱出来的。”

“由于你们那儿死亡有很多种方式，出生只有一种方式，所以我们这儿出生也有很多种方式，死却只有一种方式。所以归根结底人都是生与死的集合体，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这有点类似于轮回。”

“可以这么，但两个世界的人是无法相互理解的，你们不能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也不能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

“但无论怎样大家的人生都已经被规划好了，如果跳出这两个世界来看你会发现，虽然你们顺世界对未来充满迷茫，可未来早已制定好了，只是你们并不知道。而我们也是如此，虽然我们对过去充满迷茫，可过去早已制定好了，只是我们生活其中，并不知道。”

“就好像把一个顺世界的人放到逆世界去，把一个逆世界的人放到顺世界去，他们回来之后都会不谋而合地，那两个世界的人看似迷茫实则是按照规则在进行，也就是有意识地享受生活。”

“换言之、大家自以为自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做事，但其实对于观察者来，你并没有，你只是按照着时间铺设好的轨迹被无形的一双手推搡着前进，只是你感觉不到罢了。但是如果让两个世界的人对调一下就很容易理解了。他们可以很轻松地告诉人们过去或者未来，然后很自在地按照程序生活，就像一个软件运行一般享受生命。”

“你是想人活着没有意义吗？”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只是从观察者的角度来看，而生活在其中的人是不知道的。”

“可这不就是摆明了人生没有意义吗？”

“人活着的意义？这可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啊！”

“什么都不用去想，你就跟着你的意愿走！所有的一切水到渠成、自有安排。这句话如今听起来是多么可怖啊！”

“那我想摧毁的快感可能要远大于获取吧？不对！不应该这样。”

“你是想摧毁更加容易，获得更加困难吗？”

“也不对，摧毁亲人和珍爱的东西，那得多么困难和痛苦啊！”

“看来你已经懂得一些了，其实在我们看来获取会更加容易的。碧如父母、亲戚或者兄弟姐妹他们在你还未出生就已获得，阳光、空气、水源……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能获得。而在你们看来，摧毁就变得非常容易，因为你们很少有东西用来摧毁。这是由两个世界的不同机制所决定的，我们一生都在使东西消失，你们一生都在使东西出现，所以这种心理反差始终存在！”

“我好像明白了，你们正在从一个顶级文明向原始文明发展，而我们正在从一个原始文明向神级文明发展，可为什么会怎么做呢？”

“大概是厌倦了，一旦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还有什么乐趣呢？于是人们开始追念过去的生活，就像一个成功的大亨追忆自己清贫的生活并努力想要回去一般吧。”

“一旦拥有一样东西太久就会厌倦，当文明发展到，一切失去了意义，不回到起点就意味着毁灭。”

“所以是你们用科技使这个世界的时间逆转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如此？”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是有限的，就和你一样。”

“但你既然是从未来向前发展你就应该接受未来的教育啊，至少教科书上应该有的。”

“是有的！”

“那是？”

“和你们一样。”

我迅速思考了一下我们的教科书，两人一齐同声道“本来如此。”

“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那你们的寿命岂不是一变短。”

“这于我们是一种荣幸！不过从一出生我们就知道我们能够活多久所以我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我们恐惧出生，出生后我们会经历一个漫长的或痛苦或恐惧的时光。如你们出生的婴儿一般，只不过我们是一群浑身臃肿、僵硬的老人。”

“即使你们知道你们能活多久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意识选择吗？”

“并不会，就像你们知道你们迟早会死一样，你还是正常生活啊。其实难道你们对死亡真的一点预兆都没有吗？”

“你这么一，其实也有，老人通常在死亡前能够很准确地判断出准确的死亡日期甚至是几时几分。”

“对，由于我们的记忆是模糊的，所以我们只能猜测大概的死亡日期，而且死亡时没有人会刻意去记住时间，所以回忆里对这一段的描述很模糊，只有等我们越来越逼近死亡，这一段记忆才会越来越清晰，此时我们脑子里所存留的记忆也变得很少。我们对前几秒的记忆远比前几时的记忆要清晰。”

“这样就完全通了。”

“其实就像我尽管和你发生了这些对话，我知道是被安排好聊，但我也会好好生活下去，毕竟活着就是活着，没有别的。”

“很荣幸你能告诉我这些。”

“不必，是你的到来让我看懂了这一切，虽然你很难以理解。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想你们的生活应该比我们有趣多了，知道结果倒推原因，哈哈，真有意思！”

“你们的生活也很有趣呢！知道原因却不知道结果。”

“除此之外你还得明白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世界并不是你们世界的人生活的全部倒演，我们只是时间倒流。”

“我们所处不同的时间尺度，所处不同的世界，里面的一切都是不尽相同的。”

“虽然你可能会看见一些很奇怪的景象，我们可能一出生就在战场上，从弹坑里爬起来，然后经历一场漫长的战争，不过我们并不会记住那些苦楚，就像你们也不会清楚记住时候的苦楚一般。与之不同的是，我们是绝对的忘记，而你们是模糊地保存有一部分记忆。”

“所以不论我们的出生方式有多么怪诞，都不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在旁人眼里也是如此，它们都在消散，无限地消散。”

罢那团白雾也渐渐透明了，直至完全的消散。整个扭曲的世界现在变成了一锅被搅拌的奶汤，这个奶汤渐渐变为清水，最后变成了空气。一切都无限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