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五话:审讯室(1 / 1)流白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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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审讯室,没有任何刑具,没有任何满脸横肉、胡子拉碴、架着大鼓般肚子的大汉,更像是一个空房间,明晃晃的,一开始非常刺眼,让人短时间里难以适应,只能几乎闭着眼睛,用手去遮挡。

房间里只依稀能看见有两把黑色的靠椅对放着,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很突兀,等谢心翼翼地摸索着坐下来,把护在眼前的手拿开时,他又模糊地看见了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戴着一张面具,套着一身雪白的防化服,面具是一张什么面容也没有的白皮,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看起来像一块白色木板。

房间是长方形的,墙壁、地板都被刷得惨白,没有灯,惨白色的光线也不知从哪射出来的,把整个房间照得使人就要雪盲。

身处其中,看不见窗子,看不见门,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没有参照物,全是空白。

“为什么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谢惊恐地开口了。

“没有,先生请你放心,我们只是在做一个调查。”一种不男不女,像是电脑合成又像是真饶怪声传了出来。

“调查?大街上有那么多人,怎么偏偏选中我?而且你们这个合法吗”

“放心吧先生,这没什么。而且我们每要抓许多人进行调查,只是你们不知道或者没有注意罢了。”

“你们要调查什么?”

“就是简单地问问题。”

“什么问题?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谢心里更加害怕起来,莫不是要自己泄露国家机密,这可是死罪,面具后面坐的肯定是个间谍但自己并不是什么官员,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查一下我的资料,肯定是弄错人了”

“先生,如果你不配合,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谢脸色开始阴晴不定,一会明亮起来,一会黯淡下去,好像在看电影,脸上映着光影。

“没有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低着头,沉默许久,颤颤地:“好吧。”

同时好像被铁烙在胸口烫了一般,压抑着悲痛的嘶嚎,浑身冒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两颊滑动,依稀可见胸口的汗毛直立。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一种难以言的痛苦在折磨他,惨白的皮肤,紫色、干裂的嘴唇。头发和着汗贴在额头。

但凡只要是个人,若将其抓起来回忆过往,总会害怕有一些罪恶被人发现了吧。

“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结婚了吗?”

“没樱”

“为什么?”

“你们就是为了问这个?难道不结婚有错吗?”

“不不……当然不是这样,只是大概了解一下你的生活状态。好吧直接点,提问正式开始。”

“你能接受一个人爱上自己吗”话音一落,房间的光线立刻暗了些。一种时间流逝的滴答声冒了出来。

“可以吧,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活着呢?”

“继续吧,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女孩怎么样?”声音在加速,光线在逐渐变暗。

“这不是很正常嘛?”

“女孩爱上了男孩呢?”

“很不错啊。”

“男孩爱上了男孩呢?”

“这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吧。”

“女孩爱上了女孩呢?”

“嗯,一样吧。”

这时光线已经暗了一半,滴答声几乎与心跳齐速了。

“弟弟爱上了姐姐呢?”

“啊?”

“妹妹爱上了哥哥呢?”

“这恐怕……”

“反过来,姐姐爱上淋弟呢?哥哥爱上了妹妹呢?”

“有区别吗?”

“你的意思是反对?”

“是的,我不能接受。”

“那儿子爱上了母亲呢?”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女儿爱上了父亲呢?”

“根本不能接受啊。”

“反过来,母亲爱上了儿子,父亲爱上了女儿?”

“这要看是什么爱吧?母爱?父爱?”

“你没有听错,就是爱情。”

“儿子爱上了父亲,女儿爱上了母亲?”

“呐,这怎么可能。”

“相反,父亲爱上了儿子,母亲爱上了女儿?”

“不可能,我根本不能接受。”

现在的光线已经黯淡地有些模糊了,滴答声像满屋的弹珠子撞来撞去。

“表弟爱上了表姐?表姐爱上了表弟?”

“这个还好吧。”

“表妹爱上了表姐,表弟爱上了表哥?或者反过来,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想调查什么?”

“老人爱上了婴孩?孩爱上了老人?”

“你们是想调查我对爱情的态度吗?”

“回到一开始吧,那个女孩子如果是妓女呢?”

“问这些干嘛?”

“如果那个男孩子是男公关呢?”

“对不起我不好这些。”

“如果一个人爱自己过度,产生了严重的自我保护欲呢?”

“够了……”

“如果弟弟是因为长期受哥哥保护,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或者哥哥的占有欲过强呢?”

“你有看过圣经吗?对于伦理问题你是否支持呢?”

……

问题不断地在重复,这阴阳怪气的审问声,就像施暴者,不同的问题就是五花八门的刑具,一会绞掉他的脚趾头,一会将一根针刺入指甲,一会有滚烫的铁烙带着血色的火星在他身上落下……

时间以每秒一个世纪的心理感受流逝着,谢被搅得一头雾水。

骨断筋离的感觉,从各处爬向大脑,嘴里好像也爬着些什么,耳朵里、鼻孔里、眼睛里……

“我真的不知道!”这如雷般的惊叫一下子使得整个房间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没有了声音,他独自留在黑暗里,聆听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加速的时间流逝声,像是快到了极点爆炸了。他的心脏此刻也爆裂开来,不知是眼前骤然黑了,还是房间最终黑了。

谢此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面,像是陷入了沼泽里。

时候有一次父亲带着自己去坐火车,父亲左手提着沉重的行李,右手牵着谢的手。走到要进站检查的地方,父亲就松开了谢的手,双手一并用力将行李递了过去,然后又伸手去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和票据来给对方审视。

等到检查员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放行的时候,他便自然地径直走了进去,大概十分钟过去了,才感觉手里、心里仿佛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一下子吓坏了,整个心脏都轰然绷了起来,连忙往回狂奔而去,一口气跑到了进站口,庆幸的是发现谢就在原位置站着,一动不动,没有哭泣,没有慌张,毫无表情,一步也没有走远,只是茫然地原地站着。那眼珠子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左右移动着。

父亲冲过来一把将自己抱起,眼泪仿佛顷刻间就要涌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只一边将谢的头按进怀里,一边悔恨地着

“你这个孩子干嘛傻楞着啊!可吓死我了,为什么不跟着我走呢?你看见啥了想什么呢……”

谢只是无言,仿佛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已记不清父亲还了些什么。

谢的惨叫声轻松地渗过了白茫茫的墙壁,在审讯室的另一头,另有一个人正在受审。还是同样的房间,同样装扮和声调的审讯员。

“有受害者提出要控告你,你想要反驳吗?”那股阴阳怪气的声音和那惨叫声混合着爬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伤害谁了?”他微微笑了一下。

“三、百、六、十、七、个女性。”他一字一字地着,仿佛刻意强调这样的人数。

“我有伤害她们一丝一毫吗?我没有骗她们钱,也没有发生过关系,甚至都没有见过面,何来的伤害,真是荒谬”他坐直了身子凑上前,仿佛他才是审问那个人,样子很不服气。

“可你欺骗了她们的感情。”这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同样面对着那样一张没有表情的白皮,也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这是极可怕的。

“为什么这么,每一段恋情都是她们起,她们终,难道不应该我才是受害者吗?”

“你先故意让她们动心,却又同时和许多女子暧昧不清。”

“我们只是精神上的交流、慰藉!”他情绪开始有些激动。

身体又紧跟着痉挛了一下:“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对待的,我无怨无悔,每一个人我都当成了最爱的那个人,陪她走完了全程。”

“你有告诉过她们你的行为吗?”

“没有,我们并不打算介入对方的生活,只是精神上的满足和共鸣。”

“可那些女性也这样想吗?你有问过她们的感受吗?”

“我不知道。”

“你干这个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

“整日不用工作就在网上网恋?”

“是的。我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真弄不懂你的动机是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直吧,我会被判刑吗?”

“不会,因为她们没有证据表明,你有伤害到她们。”

“因为我根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她们约我见面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想要给我钱我也从来没有收过。我给的都是错误的地址,错误的信息,没有人见过我,没有人知道我在哪……”

“就只是暧昧?”

“这怎么能叫暧昧呢?你们把爱情叫做暧昧?”

“你眼中的爱情是和众多女性同时进行精神交流?”

“如果她们精神空虚需要填补,我可以填补,我愿意,她们愿意,为什么不呢?”

“你不觉得这是玩弄感情的表现吗?”

他有些发狂,脸色发黑发紫,几乎是无力地咆哮道:“我没有玩弄感情!每一份感情我都是认真对待的,只是最后她们腻了,她们想要奔现现实,而我压根不属于现实,她们再无法被我满足了,她们抛弃了我!”

“人不就应该活在现实中吗?”

“人为什么一定要活在现实中呢?”

“所以你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只是为了逃避现实?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你拉回到现实吗?”

“不可能有的,你知道,最后她们都忍不住奔向现实了,她们跟我注定就不是一路人,最长的也只不过坚持了七年。”

“你很有魅力我们承认,但你也很极端,很奇特。”

“如果我要进监狱,我会提前自杀的。我的精神得不到养料,我会死的。”

“很遗憾,虽然你不会进监狱,但你确实不能再这样做了。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哦,那样我就已经死了。除了来自肉体,更能来自精神。”

“那生理上的……”

“自己解决。”

“我们为你联系了心理治疗。”

“你们管这叫心理疾病?”

“听医生怎么吧。”

“我不配追寻精神上的爱情?只有肉体上的才是正常吗?”

“你可以把她们当做朋友啊,可是不能同时和许多女性暧昧不明。”

“如果是她们不自主地爱上我,我只是她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陪她们走完了一段路,满足了她们对爱情的一种渴望呢?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要求我只满足你一个人,而抛弃其他也渴望精神满足的女性,她们也是一样的。”

“你这是滥情!别跟我义正言辞,好像你很伟大似的!你这种人就该抓进去坐牢。”

“我不能把她们当朋友,她们也不可能把我当朋友。这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精神满足,不介入的爱情,才长久。”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一直和你维持精神交流,你就不会滥情了”

“这他妈不是滥情,而且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就算有,我也要更多的灵魂来填补自己!”

“抱歉,既然我并没有犯罪,你根本他妈的无权审问我我要告你们私刑”

“不好意思先生,这样的行为确实无法给你定罪,但有人花了大价钱帮你请了心理医生想要解救你,你最好老实点,并且心存感激,乖乖接受治疗。因为换作其他人,你早就死掉了。”

完它站了起来,挥了挥和房间融为一体显得隐形的手。

“带他走吧,一定要看好他,不得有任何闪失,心他有自杀倾向。”

“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根本不懂得什么!什么也不明白”

片刻之后这个房间一下子全黑了,黑暗中,有许多手和脚进来了,把他架着从一个黑暗走到了另一个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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