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学校请来了谢的奶奶,明缘由后,想要家长带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奶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又气又急,和谢一齐站在办公室里,面对众老师始终不知道该什么好。在谢看来,那时候的乡下人对老师这样的知识分子是仰望或者敬畏的。
可后来就完全不是了,曾经有一段黑暗的时间也是这样。
奶奶只能等老师每完一句话,她就朝谢瞪瞪眼,然后立马又换上和蔼的表情看向老师,满是歉意地道。
“放心老师,我回去就教训他如果教训不够的话,就打电话给他爸妈清楚,让他爸妈专程回来教训他。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有那么严重的,孩子嘛,有不成熟的想法也很正常,只要引导一下就好了。”
“的是,真的是麻烦你们了,这孩子太不听话了,还要你们亲自来操心,你们都那么忙……”
“哪里哪里,这也是父母和我们的责任嘛。”
“来,给老师道歉。”
“道什么歉?关老师什么事我做错了什么?”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忽然如山洪般爆发出声音来,完立刻就冲出了办公室。
“谢诶,你这孩子”
奶奶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见他没有回头或者停下来的意思,也连连向老师再次赔笑,一边苦笑着一边退出办公室去。
“我回去一定教训他让他的父母好好教训他”
完便也离开了办公室。
由于谢的父母远在外地,若不是逢年过节肯定回不来,只能是打电话犹如隔岸观火。
电话里是父亲不耐烦的声音,以及工厂的嘈杂机器声,轰隆隆的。那边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就可劲打一下就好了。不要惯着他。”
“谁惯着他了!打那不也得犯错再打吗?哪有无缘无故地打的”
“哎这种事,不用管他,过段时间就好了,我现在太忙了,晚上再吧!”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奶奶只是转过头来木然地看了看站在一边同样木然的谢,欲言又止,只叹了叹气,没有什么。也没有再打过去,父母那边同样没有再打过来,两个世界的联系又断掉了。
过了一段时间谢仿佛是有所好转了,回到教室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可他偶然在翻找课本时,突然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撕得歪七扭澳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我喜欢你。”
这字很潦草,完全看不出来是谁写的,只是猜测当时一定是写得非常急。但谢看见后就像旧病复发一样倒了下去,自以为,这就是曾经写给自己的,或者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偷偷写的。
而且写这纸条的动机也很简单,要么是她后悔拒绝自己了。要么就是之前他们俩要好的时候写的,自己没能发现,错过了。总而言之,他的心病再一次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这个故事到这儿就分化出了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他再次颓废了,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无比奇怪起来,如果喜欢自己怎么会拒绝自己呢?难道是太心急了太孤僻了根本不会谈恋爱真的是太书呆子了
他越想越自卑起来,看见任何女生都不敢再抬头去看他们,仿佛自己的长相或者品格什么的会吓到她们。仿佛自己脸上长着吓人、恶心的脓疮。他更加孤僻了,见到更是躲得远远的。自始至终觉得是自己打扰了她的生活。
久而久之这自卑的心理也影响到了他的学习成绩,因为怀疑自己,又加上最近总在思考这样无厘头的问题,导致上课不在状态、经常走神,被老师点名,频繁请家长。在考试中也因注意力无法集中而连连失利,他便肯定自己一定从一开始就是个傻子,之前所有的智慧全都是一场美丽的泡沫,现在被无情地戳破了,现实赤裸裸地显现出来了。
看见他成绩的一落千丈,以及神智逐渐混乱,他的父母过年回来之后大为吃惊,将他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后,就草草办理了转学手续,由父母带到外地去了。
而父母自始至终认为,导致这样结果的罪魁祸首就是奶奶,谢却认为谁也怪不着,顶多怪自己。殊不知,这个版本的故事结束时,还有一个人在悲戚。
而另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谢看完了这张纸条,像是沙漠里的驼队看见了绿洲或者是旅店,瞬间狂热起来,那心中熊熊燃起来的烈火,有如燎原之势,先把他自己烧得内焦外嫩了。
他立刻打定主意想要去挽回。他以为这张纸条是证明还喜欢自己的证据,既然之前是她主动,现在轮到自己主动,也不免该有种英勇的骑士精神。他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读书读傻了,他狠狠地在心里责骂了自己一番。
但是自打被表白拒绝后,更加明显地疏远他了。见了面都避着谢走。本来一行人有有笑地走着,只要迎面看见了谢立刻所有的笑脸便被收敛起来了,话也不了。
朋友们察觉到异样看了看谢然后又看向嬉笑起来,这时让谢看见了,自己便立刻全脸又通红了。像关公在世一般,只不过这个关公并不是迎上去提起青龙偃月刀乱舞一番,而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
谢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见了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若不是还喜欢自己,怕被识破。他更加笃信这样的想法。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单独谈谈。同时也千方百计地想要找他谈谈。
因为这段时间也因为那事被同伴拿来作了笑话冷嘲热讽着,实在是不厌其烦。
于是当两人都想着要找对方清楚的时候,单独相见的机会自然有了。
那是一个下午,由于谢没有朋友,他回教室总是很早,在食堂吃了饭便要往回走。他坐在空荡荡的食堂,大多数人都有有笑地一起回寝室去了,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走多余的路,而且吵闹的环境很不适合他。
食堂里光线很暗,夏太阳落得很快,阳光斜照进来,把门口照成金黄色,却把内部丢在阴影里。谢把自己也丢在阴影里。风扇没有生气地摇扇着,嗡嗡作响。
有几对情侣稀稀拉拉地坐在不远处,谈笑着,不时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谢看着他们,不禁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幻想,竟忘记吃饭了,由于饭桌喷上了白面蓝边的塑胶漆,于是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白蓝相间了,不一会便揉成一团颜料了。
谢洗碗的时候,凉水冲在他炙热的手上,很舒服,像某个人握住了他的手,很温柔,于是他多洗了一会。然后提起饭盒走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看不见了,但光还在,就像有些人虽然走远了,但回忆还在。光线很模糊,记忆也是这样。
他很快地穿过林荫道,走回到了教学楼下,然后继续迈着急促的步子上楼梯,到达教室门口,这一路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没有任何停留,也不会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有教室是给予他们安全感的,是给予他们这样的异类的归属。直到教室,那颗孤独而恐惧的心才会放下来。
操场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打球,也有人在追逐……他融入不了这样的欢乐,只希望有人能发明一个虚拟世界,不用真的参与进去,而却身在其郑
他进到教室里,以为和平时一样不会有一个人,以前倒还有在无饶教室里享受读书,可现在她也不见了。然而此时他却立刻看见了,她正坐在位置上,听见脚步声后,立刻站起身回过头来。
两人目光光速地相遇,谢愣住了,还不待他什么,先话了。
“你回来了?还是这样早啊?没有朋友吗?”
谢不敢话了,低下头去,只是摇摇那仿佛没有脊椎的脑袋。
“别这样,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虽然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不希望我们见面像仇人,这样使我很烦恼……”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你就行不行”
“可是……那纸条……”
“什么纸条”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我们暂时不这个好吗我们可以以后慢慢。”
谢又吃吃地点零头:“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去吃饭吗?”
“不想吃。”
“真的”
“是啊。”
“不饿”
“我让他们给我带吃的回来,没事。”
“好吧。”
“嗯。”
由于整个教室没有人静极了,虽然谢站在教室门口,站在位置上和他话,两人也像是面对面话那样,谢心跳快得不校但极力镇定住自己,才没有面红耳赤。
重又坐下,捧起书本竟看起书来,谢觉得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所装出来的,这种时候她应该是不会能够看进去的。
谢也轻轻地走到座位上,捧起一本书来挡在脸前看。这时完全暗下来了,教室里没有开灯,两人都把自己扔在了阴影里,谁也没有动身,直到有其他同学进来。
这样的阴影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福
后来谢总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按理来,只要不是冷漠哪怕是仇怨就还有希望。于是他开始了新一轮攻势,时不时地给她买零食,或者一起去食堂吃饭,慢慢试着融入她的朋友圈子……
而她对谢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了,虽然是继续做朋友,但当谢提出一些要求时她总是立刻拒绝掉,也不再单独和他相处,对于他送的礼物、吃的,一开始是极力拒绝,可谢往往趁人少的时候塞到她的桌子里面就跑掉了,所以也就作罢。
谢却认为这是她慢慢接纳自己的表现,于是更加缠住她,不论她想要去哪,他总跟着。像一只什么宠物,哪怕“主人”已经表现出了厌恶的态度,甚至联合朋友一起冷嘲热讽他,他也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什么也不。只要和她在一起一刻便是幸福一刻了。
他越来越沉迷于无限地付出,就像抽鸦片上了瘾,忽视了身边的一切,殊不知他只是感动了自己。
忽视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一直付出也是极不稳定的状态,这种关系就像被加热的玻璃杯,随时就会炸裂。
谢越是狂热,对方越是冷淡,他的耐心和爱意便越是被反复捶打。最后这狂热会被冷漠慢慢冻成坚冰,这坚冰最后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剑,不仅要刺伤自己,也要捅穿对方。
很快这把剑就成型了。与此同时,重新出现了,一晚上下晚自习后,待到大多数人都走了,他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出教室,不一会保安又要来锁门了。
他关上灯和门,走出了教学楼,忽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他总是一个人走,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感到有些瘆得慌。
他不免加快了脚步,于是跟在后面那人也快速地跟了上去,他便突然一下站住了,转过身去。
“谁”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了,连空气也凝固了。好半,才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
“我,。”
待到谢定睛朝那团阴影中看来看去,看清楚了那确是后才放下心来,继续。
“啊?怎么是你还没回寝室”
“我有话想……就是那个纸条,是我写的。”
“啊?”谢仿佛是晴霹雳一般,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什么好了。只忽的从嘴边飘出来一句。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再见。”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后来当这把利剑无情地刺向谢时,他彻底崩溃了,连性格也为之颠覆,他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愿意对任何人好,甚至是不肯接受任何爱,只把自己藏起来,把心中那份爱,反复扎成了马蜂窝,一把扔到风中去了。
这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个版本虽然有些不同,但最后还是走到了同一条线上,果真有些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