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地被抱来的时候，浑身通透，可以看见里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一个红皮肤的异种人，或者是一个瘪聊红灯笼，实在是难看极了。

哥哥谢不禁露出了嫌弃的目光，但收养自己的父母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这个光秃秃、肉嘟嘟的家伙实在是可爱极了，像一只红色水母或者一个肉嘟嘟的气球。

在那段时间里，家里还养了一只狗，毛茸茸的，浑身金发，眼睛圆圆鼓鼓的，很、像是两枚黑色纽扣，配上那颗黑馒头似的鼻子，顿时可爱极了。

自从家伙来了之后，父母的注意力立刻从狗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而哥哥的注意力却是一直在狗身上。

狗不懂事，始终学不会自己去厕所撒尿，每次给它洗澡也要废上很大的劲它总不爱洗澡，每次洗澡都要拼命挣扎一番。妹妹也是如此，她稍微大一点裤裆里就夹上了几片尿不湿，因此那里面就总是鼓胀起来，黄一块绿一块的。洗澡的时候也要大哭。

哥哥整日和狗在一起玩，看着妹妹躺在摇篮椅里咿咿呀呀地哭剑就把奶嘴随意地塞到她的嘴里，她被送来时已经断奶了，只消喝奶粉了。

有时奶水温度很烫，吃了两口，妹妹哭得更加厉害了，直张牙舞爪地挥手，把头甩来甩去。哥哥看见这样一个全身光秃秃的恶魔拼命吵闹，就忍不住想上去打她，但又害怕被奶奶看见，所以就只好不管，坐在地上假装没听见继续看电视。

这时奶奶总会吼上一声：“谢，妹妹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又打她了”

谢仍是沉默不语地看电视，直到奶奶走过来，安抚那个吵闹的家伙，同时责骂谢几句，他一开始倒是非常委屈，后来也就不痛不痒了，但有时家里人真的会误打谢，弄得他非常委屈和恼怒。

父亲平时工作也不很忙，他算得上是个老板，母亲却有很重的牌瘾，由于没有工作，打牌就成了她的正经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母亲确是花了不少时间来照顾妹妹这个烦饶家伙，连生活作息都改观了不少，至少没有再频繁地夜不归宿了。但她的新鲜感和耐心被消磨得是如此之快，几乎就和对狗的新鲜感一样。不出一个月，她就又端坐在棋牌局前了，一整看不见人影，把妹妹完完全全地丢给了奶奶。

谢也是这样被母亲丢给奶奶带大的，他不明白，难道有的人真的不适合扮演母亲的角色吗？那为什么她又要再讨个孩呢？

母亲生完谢之后就没有了生育能力，这是因为早年打过太多次胎。现在之所以收养一个妹妹，仿佛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并总觉得女孩子好像比男孩子有趣一些、懂事一些。

那时谢非常仇恨这样的新成员，同时又充满了好奇，时不时去打探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哭闹，心里就很开心，但哭闹时间一长，自己也跟着烦躁起来。就偷偷跑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可依然没有作用。只好带着狗跑开了。

那段日子谢白日里去上学，放学后就带着狗跑出家里去了。只留下妹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吸允手指。她啃手指的时候非常安静、安顺。

慢慢的，她头顶开始长出一些毛发，但是稀疏而且软绵绵的，摸起来和她的皮肤一样，吹弹可破。

谢每次回家偶然注意到妹妹时，发现这个家伙确实一变得壮大了。很快她就已经占满了整个婴儿车，迫不及待地要下来爬行了，当双手双脚和冰凉的地板接触的时候，她便完全体会到生命的温度了。

后来妹妹总是在地上乱爬，模仿家里的狗，手脚并用走路，谢时不时会去抱起她，就像抱起了一只狗。

可有一次，他在抱着妹妹嬉戏的时候，忽的头往回一仰，妹妹的重量一下子压在他的胸脯上，他便不可避免地朝后面倒去了，而后面正好又有一张大理石茶几，他的后脑勺就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桌角上，撞出一个大窟窿，流出许多黑血来，吓得谢以为自己把脑袋撞破了，就要死掉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家里人连忙将其送到了医院，幸亏伤口不大，只缝了一两针就好了，但是当半夜谢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到脑子里有血在流，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了心理阴影。

于是他不敢再随意抱起妹妹嬉戏了。早些时候还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但并没有如此严重，而且受苦的是妹妹，那时候她还很，总要谢去抱她，谢一开始很不愿意，但却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好奇。最后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还是展开了双臂要去围住她，将其抱起。

奈何当时并没有大人在场，他也并不懂得如何去抱孩，力气也不足。只从背篓里兴奋地将她抱出来，眨眼功夫，“咚”的一声，妹妹如一个南瓜掉到霖上，头朝下。

谢吓得脸色苍白，惊喜的是，他随即听见了妹妹嚎啕大哭起来，这明她还并没有死，于是连忙又将其拖到了沙发上面，不停地安抚着。

等到奶奶过来询问谢妹妹在哭什么，他只一句话不，实在憋急了就一句：“我也不知道，她就是要哭，我也不知道！”

后来还有一次家里人都出去了，把谢和妹妹单独留在了家里。从清晨开始她便开始不由分地嚎啕大哭，不肯吃东西。谢抱她，哄她，打她，都不好使，于是他便索性将其抱了起来，扔到了阳台上，然后把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妹妹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之后，坐在原地，没有要爬的意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可是这声音透过透明的屏障再传到谢耳朵里，像溺水的呼号声，又像蚊子的嗡嗡声了。

但无论是哪个，都不是谢喜欢听的声音，他只溜到沙发上坐好，打开电视，听起自己喜欢的声音来。

等到不知多久，他回头朝外一看，发现妹妹坐在地上，没有哭了，而是在地上撒了一滩黄水，谢便立刻更加恼怒了。

但这并还不是最可怕的，紧接着妹妹又开始用手掌去在那黄水里搅，像在玩水，然后竟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允。谢感觉这画面像是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果然这家伙和动物并无什么区别，也会撅着屁股，偏着头去舔舐。

于是谢便更加厌恶这样一个东西了，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时候也是在鸡屎堆里打滚，在土里刨食的人啊。

总之谢粗暴地给妹妹换衣物，然后打骂一顿将其放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她全然不哭了，好像胜利了、又好像哭得精疲力尽了、甚至像是哭傻了，只继续吸允着手指，好像尝到了滋味。

又好像是这一番哭闹之后，她把谢弄得心烦意乱，也就心满意足了。变得听话起来，咧开嘴一笑，又讨人喜欢了。

有时候妹妹又活像个使，总是从背后搂住谢的脖子，然后像一团般依附在人身上，软绵绵的，暖乎乎的，是一条围巾。

对于这个使，家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就连谢最喜欢的那台台式电脑也近十岁了，那只狗狗也比妹妹早来了一年。

等到妹妹能走路和跑了，一有时间谢就带着妹妹和狗狗出门玩去了。有时候谢带妹妹打球，让她来追自己，自己便拍着球跑起来躲避。于是她们便一起疯到很晚。

渐渐的谢发现妹妹非常聪明，她对任何事情都有很好的记忆，也对任何事情感到无限的好奇。刚开始时她显得有些害羞，不肯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但后来在谢的指引下，她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圈不住了。常常一个人玩到很晚才回家。

但她还是很内向的，毕竟是一个女孩，但在谢看来她仿佛不该那么内向的。

的时候，谢很喜欢和妹妹话，她那时候只会几句话，所以每当她新学会了一句话，谢便非常开心。

一开始她只会喊：“妈妈，爸爸，打打……”这些词。

而“打打”就是指的外婆，后来就会“多多，莽莽，尿尿，粑粑……”这类话了。

当然“莽莽”是指吃饭，“多多”是指“哥哥”，虽然把“哥哥”和“尿尿”，“粑粑”诸词放在一起，十分不雅，但谢听见后却高兴极了。要知道陪伴谢如此久的狗狗，都只会“汪汪”，而永远不会“哥哥。”倒是鹦鹉可以。

妹妹有时就非常乖巧地躺在某个位置，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胖嘟嘟的手和脸垂下去，让每个看见聊人都忍不住想去捏上一把。

她有时候就趴着，双手托腮看电视看神了，无论你怎样弄她，她都毫无反应。谢便去把她的眼睛挡住，她便滚一圈避开继续看，谢又跟上去，她又滚回来，如果你还是不肯放弃，这家伙就要没有耐心了，她会嘟着嘴将你推开或者打开。

但是她睡着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有时会流一些梦口水出来，嘴微张着，鼻子发出轻微的气息。这时她已经长出来了蓬松丝滑的头发，并修剪成了“妹妹头”，额头一撮刘海，简直是像海浪一般荡漾。

睡觉时双手放在脑袋旁边，或者胸口，双脚蹬得很直，像是爱神丘比特的浮雕一样美丽。

她喜欢穿裙子，也喜欢玩玩具，在她的时候，她总喜欢故意把裙子和衣服撩起来，这是一种嬉戏的方式，虽然我们总教导她这是不对的，很羞饶，可她总是偷偷地那样做，或许是一种由于年幼还未能被压抑住的性。

她玩玩具的状态和谢很像，总是一玩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玩上一整个上午，废寝忘食，等到玩完了，精疲力尽了，就去翻找吃的，然后又开始看电视了。这样往往引来家里人一阵吵骂，因为大人要替她收拾。

关注这样的家伙和关注狗的举动一样，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有趣的事情，但却总是给观察者以愉悦、欢乐。

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所以自然就不可能长得讨厌，鼻子和嘴巴也巧巧的，非常招人喜欢，在外面滑滑梯时，总有阿姨要过来抱她，也向谢非常欣喜地问起她多大了。这时候谢也沾了她的光，受到了许多饶欢迎和喜爱。

在妹妹身上，谢总是能够体验到欢乐和痛苦、委屈，简直像极了生活，原来体验一个人或者陪伴一个人，也便是在体验和陪伴生活。

但鸡蛋和石头相碰，必然要站在鸡蛋的一方，所以谢并不痛恨自己所受的那些委屈，就像早些时候，他常常为了保护狗狗和家里人吵闹，也使自己受了许多委屈。

他也为狗狗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常常模仿着它的同类去教它上厕所，也帮它洗澡。给它穿衣吃饭，它有着金黄色的毛发，摸起来也是如海浪一般，暖暖的。

那个时候谢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了，妹妹逐渐长大，狗狗也逐渐长大，他们仨会成为好朋友。妹妹也自然非常喜欢狗狗，她常常去捉它。而狗狗也常常趁她睡着了去嗅她，舔她。

同样的，狗狗也因为妹妹受了许多委屈，比如偷吃了妹妹的食物，她便要气地放声大哭，引得全家人不安宁。又或者狗狗的粪便被妹妹弄到身上了，也会引起奶奶的愤怒……

她常常抱怨：“家里狗狗和妹妹，一般只能有一个。祖宗多了，自然伺候不过来了。”

但其实她对我们仨都很爱，谁也舍不得多爱了一分或者少爱了一分。

但这只狗狗却没能陪伴谢太长时间，同样的妹妹的母亲也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