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玄胡索的徒弟徒孙们办事效率很快。
在他刚一到达崇州的时候,就去了一封密信给药师谷,交代了一些他需要的药材和器具。药师谷和崇州相距甚远,玄胡索需要的药材也是要天南海北的找,这还没多久,玄胡索的大弟子便托了几个波斯商人把东西全部都送到了崇州。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来送呢?
这让玄胡索想起了他当年从南疆步行到凉州,替凉州一位故友诊病的事。那时候他也要大徒弟搜罗一些奇怪的药材,从四面八方送到凉州,只是玄胡索没想到,这位大徒弟堪比他娘了,到达凉州以后,先是当着众人的面痛斥玄胡索不珍重自己的身体,一把年纪还步行满天下跑,又说他不提前跟徒弟们打好招呼,让药师谷众人担心许久......玄胡索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收的这个大弟子。
这位大弟子叫白术,无父无母,是玄胡索游历江南之时在一处寺院附近捡到的。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玄胡索拿到了药材和器具,又不必见自己那啰嗦的大弟子,心情好得跟什么似的,一边用小药磨研磨着草药,一边哼着小曲,可谓是美哉美哉。
忽地,他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朝身侧一闪,咧开嘴笑道:“臭丫头,来了还藏什么?”
只见他身后的阴影处先是冒出来一股白烟,接在后面的是冒烟的一枚纸卷,再然后是一个妙龄的女子托着烟卷、眯着眼睛深吸的模样。
“这你从哪儿淘来的?”玄胡索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颇为享受道,“都是好药材,啧,里面还添了百年的老参,都快成精了。”
施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大把细长的纸卷,那些纸卷里裹着的都是些被烘干了的上好药材,点燃起来的味道极其馥郁。
“我去西边跑了一趟,这是西域一个小国的药僧做的,我可是用两块成色极好的美玉换的。”
“啧啧,”玄胡索拿了一根,随手放在熬药的小火里燎了一下,白烟起,他眯着眼睛享受着,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极其放松,“你还能做不划算的买卖?这东西价值几何?你那两块玉又价值几何?怕不是你拿琴弦逼着人家卖的吧,不卖就勒死?”
施露笑得前仰后合:“还是你这个老头最了解我。”
片刻后,一支纸卷也被燃烧殆尽了,施露伸了个懒腰,靠在门框上,道:“周姑娘怎么样了?”
玄胡索摇摇头:“说好也是好,说不好也是不好。”
“少卖关子。”
“你看得没错,她确实有天分,你说是不是天意?她吃了蓬莱那位老神仙的神丹,体内竟积存了双数于神丹本身功效的内力,只是她体质特殊,这神丹又激出了她本身的戾气。我那小师侄是个痴情种子,平白给她渡了那么多修为,现下她自己倒能控制得了戾气的源头,只是不会收。”
“这么说...”施露顿了顿,“她是靠自己...能控制戾气一半?”
“这么说也可以,”玄胡索捋着胡子,意味深长道,“丫头死倔,自己跟自己硬碰硬,没想到竟然有收服戾气之势,只是要想她彻底控制住,也是难噢。”
施露背过身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悠悠道:“我还是觉得她应当练琴中剑。”
玄胡索摇头:“臭丫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你想让你祖师奶奶这门绝学传出去,我也能理解,只是...”他颇为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尔玉的屋子,道:“你也明白的,从无到有,总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体内的内力来源都太复杂了,你若是传她琴中剑,只怕是...”
“她现在误打误撞能控制得住戾气,可谁能保证以后呢?她能一直这么幸运吗?现在是谢昉护着她,可万一有那么一天...我是说万一,她自己控制不住戾气,她身上还存着那样深厚的内力,玄老头,你觉着那时候谢昉还护得住她?”施露死死地盯着玄胡索,无端看得他浑身发寒,她继续道,“她救过我,我不会害她。也许传她琴中剑会让她痛苦万分,可只要她能熬过去,那未来也是江湖上的一代奇才啊!”
“我总觉得,你的目的不应当这么单纯。”玄胡索抱着双臂望向她,“你说实话。”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了。
施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似乎在激荡着什么,半晌,她才开口道:“你这个老头也不信我了。”
玄胡索阴沉着脸。
“起初我是有私心的,若是没了谢昉,她会成为我的一把刀,”施露不急不缓地说着,仿佛是在讲一件陈年的旧事,“其实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去的地方便是崇州。”
片刻后玄胡索明白了来龙去脉,他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地重新打量了施露一般,咂咂嘴,道:“出乎意料。”
施露只是浅笑着,问道:“那你愿意帮我跟谢仙君说?”
“那位可是他心尖上的宝贝,”玄胡索耸肩笑道,“我可不敢。再说了,跟他说,他知道改练琴中剑的痛苦,也不会同意的。”
施露沉默片刻,望向尔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