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二章 唤月观:扰了心神(1 / 1)寻找秋天的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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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厢房的时候,十三还没有来送吃食,熬了一夜,如今肚子实在是饿得咕咕叫。尔玉干脆简单梳洗了一下,准备自己去饭堂弄点吃的。

厢房离饭堂也不远,因为唤月观弟子众多,主峰上的弟子更是数不胜数,奇怪的是饭堂却只有一个,所以弟子们吃东西的时间向来都是错开的。

也有一部分人,错过了自己师门去吃东西的时间,经常偷偷跟着别人的师门一起去蹭饭;还有不少山下归来的弟子,没来得及换门派的服制,便急吼吼地回来吃饭。所以当尔玉出现在主峰饭堂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拿了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素菌汤,尔玉坐到了一个角落里。

身旁有几对男女凑成一桌,应当师出同门。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不过尔玉也没细听,因为自己实在是太饿了。

“诶,师兄,昨晚我值夜的时候,经过主阁,那鞭子抽人的声音响了一夜...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小点声你!不想活是不是?”

“怕什么,好多人都听到过。诶,师兄,你猜昨夜的是谁?”

“....我哪知道,不过猜也能猜到,谁今天没出现便是谁了罢,抽了一晚上...啧啧。”

“阿九师兄和十三师弟都没出现,你猜是谁?”

尔玉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好在她克制住了,不过还是难以自禁地呛咳了两声。余光瞥见那桌的几个弟子没注意到自己,便继续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我觉得不是十三,他还那么小,怎么能受得了整个晚上的折磨...不过前些日子柳长老座下的小鹏师兄值夜的时候看见了,十三被半夜被传进了主阁,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出来的。”

“唉...观主真是太...亲徒弟都不放过。”

“可不就是对亲徒弟才这样么。”

这些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尔玉消化了半天,才把事情大概捋顺。

原来这个凌虚是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好男色,还专门挑自己的徒弟下手。

阿九,还有十三,都遭过他的毒手。

难怪十三脸上总出现些奇怪的伤痕,问他他还不肯说,这事放谁身上谁都说不出口。

吃过了饭,尔玉原路返回厢房,一开门,见十三正端着一碗梨羹站在原地。见到了尔玉,十三的才笑了起来,道:“对不起周姐姐,今天早上我有事,实在脱不开身,本想着托其他同门给你送吃食,又怕...”

尔玉自然明白十三的意思,若是换了人来,想必对尔玉的好奇便更甚。

她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十三的脸上许久。因为他的脖颈处,隐隐可见一道紫色的鞭痕,一直往上延伸着,几乎都快到了下巴。

“...”尔玉皱眉不语,接过梨羹,沉吟片刻,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听说阿九师兄受罚了,是观主发现饕餮洞的事了么?”

想了半天,尔玉才想出个像样的理由。

十三显然愣了一下:“不...嗯...我是说,没关系,观主只是怀疑师兄。”

尔玉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他,毕竟这偌大的九华山,我也就和你们两个认识。”

“这恐怕...”十三有些犹豫,道,“周姐姐,不是我不想您去,只是阿九师兄他性子冷僻,而且男弟子的住处...”

尔玉可没想到这一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是。”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十三踌躇片刻,道。

“你说吧。”

“阿九师兄身上的伤,寻常的伤药效果已然微乎其微。山中有个雁回谷,里头有一味木苏草,我想把它采回来给师兄重新配药,只是我修为实在太低了...”

“小问题,”尔玉正求之不得。按照白眉狐狸给的书简中的记载,配制还仄丹的四味草药中,有一味便在这九华山深处。若是没有书简,就连闻名天下的药师谷都寻不到关于这位药材的蛛丝马迹。看样子十三也是通晓些药理的,又是从小长在九华山,恰好可以借此机会向他打探一二,于是尔玉极快地便应了下来,“现在出发罢。”

......

雁回谷位于九华山次峰的最深处,人迹罕至,因为里头没有什么于修为灵力有益的宝贝,所以就算是九华山弟子也很少踏足此处。也正因如此,雁回谷里头天然生长了一些珍稀草药,也就是十三这种天生修为低下的弟子,以此地为试炼之处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即便如此,十三一个人还是难以到雁回谷寻药,路上会突然蹿出来几头野兽,或是其他带了些灵气的、跑到这边来的兽。

一剑劈开挡路的灵虎,尔玉回头看了一眼背着小药筐、走路都有些腿抖的十三,无奈道:“你怕成这样,之前是怎么来的?”

“之...之前都是阿九师兄带我来的。”

“...”

行吧。

尔玉又往前走了走,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再无任何兽类的踪迹。

“你在这边找找看,别怕,若是再有兽来扑,我保护你。”

“嗯。”十三乖顺地应下,拿起小铲子,弯下腰,开始一寸一寸地翻找着。

待十三挖了几株药材,放到药筐里,尔玉也查探完四周。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从前也读过些写药材的书,有一味药生在九华山,叫...九香...”

她愣是没想起来具体的名字。

“九香真叶。”

“诶对对对,”尔玉大喜,道,“你可知道?”

十三直起身子,将药铲上的泥土拂去,摇了摇头:“很小的时候学药理,听长老说过,不过却无缘见到。不过九华山上的宝贝,大多都在禁地,而禁地又十分危险。九华山上有的没的,长老便都会说在禁地,反正这么些年也没人能去见到。”

“...禁地?”

“嗯,”十三道,“几百年前祆教要吞噬中原,曾在九华山与我观的几位仙师大战过,那处地方当时被火烧得寸草不生,直至今日也是如此。后来这处妖异之象频出,想来是那场大战留下的创口。”

几百年前唤月观还出现过几位得以飞升的仙,想来那时候是何等光耀无双,可如今...却只能沦为世上的铜臭场子。

风水轮流转。

尔玉倒也不顾及那些什么妖异之象,怕再问下去,显得太过刻意,便只好岔开话题,暗暗在心中记下了禁地。

“找到你要的草药了么?”看着十三筐中的收获颇丰,尔玉问道。

十三摇头:“没有。”

“那这些?”

“我...我来一次不容易,便想着多采一些。”十三红着脸,低头道。

尔玉揉了揉他的小脑瓜,道:“没事,你以后什么时候想采药,只要我还在九华山上,便陪你过来。”

十三抬起头,一双眼澄澈又明亮。

“周姐姐,你以后若是离开九华山,会去哪里?”

“嗯...”一边往前走,尔玉一边想着,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以后还要去很多地方,来这世间一趟,总要多见识见识。”

“真羡慕你。”十三道,“我永远都不能离开九华山。”

“嗯?”尔玉刚想开口问,却见前方有隐隐的光罩为屏障,她知道这是结界,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雁回谷。

“这是主峰的第二道结界。”十三解释道,“观主...安全防范意识比较好,所以与主峰有关的有三道结界,主峰外有六道。”

“....”

尔玉已经惊讶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哪是安全防范意识好啊,这是怕有人寻仇?

这样铜墙铁壁似的结界,就跟皇宫里养了三十万护卫似的。

太夸张了罢!

“不过,您来了以后,主峰的三道结界又全都加固了。”十三笑道,“这山上的结界,只被一个人打开过,是一位极美的前辈,见到她的时候我还很小。”

尔玉心道,那是我师父。

“如今便是周姐姐您了,”十三说话总是这样慢慢的,像风一样轻缓,“好看的人都这样厉害。”

小孩子这样毫无顾忌地夸赞,让尔玉脸上发烫。

“等我以后老了,也有得吹了,我见过神仙。”十三笑着。

尔玉的脸更烫了。

正在她欲开口时,却见十三脸色一变,她往十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结界外有一个人形的东西正无声地趴在地上,稍微近了一些,才发现那东西上都是血。

尔玉当然没能想到那会是人,若是人的话,闯了六层结界,不死也剥层皮了。也许是什么修炼成人形的灵兽?

“周姐姐,别去!”

十三拉住尔玉的手,便要把她往后拽。

“没事。”

尔玉安抚了一下十三,松开他的手,交代他在原地等着,便只身走近那东西。

血腥味太重了。

尔玉越看越觉得,还是像个人,若是人的话,也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啊。当她和那东西只隔了一个结界的时候,尔玉才看清,这不就是一个人......

只是这失血量,估计没救了。

远处一声虎啸。

也许是循着血腥味,结界外走来一头体型巨大的灵虎。想来它没少吃好东西,身上的毛色纯净得几乎都要泛光了。

尔玉和十三跟它隔着一道结界,倒无所谓,只是眼前这生死不明的人,怕是要入虎口了。

“周姐姐,咱们快走罢...”

犹豫再三,尔玉也实在是不忍将这人丢在此处。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救过来看看,若是死了,便给他埋了,入土为安,总比在虎口中碎尸万段强。

尔玉凝聚内力,缓缓将结界打开一道小口,这样主峰便很难发觉结界被人动过。

眼看着灵虎越走越近,尔玉打开结界的力量又加了几分,可如今的裂口还太小,不足一人通过——

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拼尽全力,挣扎着起身,他将背后的刀抽出,几乎是爆发出了同归于尽一般的力量,对着灵虎当头便是一劈。

灵虎也不是吃素的,闪身一躲,暴躁地拍来一爪。

也许是方才那一刀用尽了余力,震伤的肺腑,那人七窍流血,目眦欲裂,已然是油尽灯枯了。

正在此时,结界的裂口已经足够大,尔玉跃了出来,抓住那人的腕子,便往结界里跑。灵虎哪里肯,蓄满力便朝着二人扑过来,情急之下,尔玉用力将那人推到结界内,连召唤武器抵挡的空隙都没有,硬生生地吃了灵虎这一击。

她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被震断了。

好在她接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召唤出金缠丝,在金缠丝的干扰下,尔玉抽出铜钱,聚力于剑尖,直中灵虎的心脏。

灵虎倒下的同时,尔玉的嗓子一阵腥甜,痉挛之下,吐出一大口污血。

“周姐姐!”

十三撇下药筐,将尔玉扶回结界内。她强撑着肋骨受损的疼痛,伸手施力,将结界补合。

她转过身望向那个被救下来的人时,先注意到的是那把刀。

有点眼熟。

再看那人......

“无名?!”

这瘦高的丹凤眼少年,不是无名,又是何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如今无名的双眼涣散,眼中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唤他,一声一声的,他也听不清在唤着什么,因为耳鸣太甚,只能听见模糊的几声。

有一双细嫩的、温热的小手,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他想甩走,却实在无法拒绝这样温柔的触感。

不该是这样的。

几年前,他为了权力,假意入赘到西域某个部落那里,娶了他们的公主。新婚之夜,云雨帐中,公主一声声的娇啼,只让他觉得烦躁;女子化了水的柔软身体,却不能让他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那时候他就断定,自己的心是铁做的。

可是如今...

为什么会被一次她人的一次触碰扰了心神?

为什么。

也许...是神智实在不清了。

昏睡过去的前一刻,他是这样给自己诊断的。

到许久许久以后,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颠沛流离了一路,从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的自己,在这时候,却睡得这般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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