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帮他,发力却一踉跄。
这条腿,可真是拖后腿。
也就是这个空隙,她发觉自己的脚腕似乎变了颜色......
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继续看去了,轰鸣声三度响起,空间的颤抖复又开始。
这里要塌了。
尔玉权衡之下,解开经络的封禁,手执铜钱,飞身刺下——
虫脚在空中乱划,她的眼中只有一个点——那是方才就注意到的。她在赌,赌这一点是否刺得破,是否就是那怪物的命门。
她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来自哪里?
目光所及,沈临并未受伤,可他却侧着身,惊讶地望着她。
她好像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得到他的口型。
仿佛在说,吁。
“吁”什么呢?
她又不是马,也不清楚。
人在聚精会神做一件事的时候,仿佛会变得迟钝,对于声音、对于感觉都很迟钝。
比如痛感。
剑尖刺破怪物的眼睛时,迸出腥臭的浓汁,她躲闪不及,一旁的沈临倒是反应得快,将她捞到怀里,向后撤去。
这一剑并没有中怪物的命门。
可却成功地扰乱了怪物的判断。
怪物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头乱撞着、腿脚乱刺着。
沈临抱着尔玉,向上面的出口飞驰而去——
出口已经被掉落的大石封住。
“我来。”尔玉提气出掌,震在大石上,可大石却全无反应。
“...”沈临瞥了她一眼,那把异常凶悍的长刀猛地一震,大石顷刻便碎裂开来。
“喔,你这武器威力强啊。”尔玉啧啧赞叹道,“我记得你开始用的是一把弯刀来着。”
沈临本不想搭理尔玉,他心里憋着气,实在见不得她自伤,可尔玉这样赞扬自己的武器,他倒有些小雀跃。
“嗯,”沈临带着她一边往出跑,一边道,“祖辈传下来的,我离开...我离开家的时候才带出来的。”
他这把长刀向来不示人,平日里用弯刀用得也惯了。
直到他离开了那里......
不,准确地说,是被猜忌,是逃离了那里。
“它叫冽风。”
就像是小孩子在给亲近的人炫耀自己的宝贝似的,沈临轻声说出了自己这柄长刀的名字。可说出了,他便后悔了。
冽风是上古的极凶之刃,他说了出来,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险便多了一分。
只是幸好,周围的轰鸣声太大,她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逃出山洞,跨越那条小溪,二人趴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也就在他们跨越小溪的同时,山洞整个垮塌了。
巨响震天。
心跳的剧烈,尔玉一边给自己顺着气,一遍问。
“你刚说,它叫什么?”
沈临沉了沉眸子,并没想作答,他指着尔玉的脚腕,冷声道:“若我没有来,你便要砍断自己的脚?”
面对这样的质问,尔玉缩了缩脖子,她把脚往后撤了些,笑道:“情况危急嘛...我......”
“...”还没等她说完,沈临将她的脚捉住,单薄的布料未曾遮掩之处,是如玉的肌肤,她往后躲,可他却怎么都不放手。
就在那如玉肌肤的另一侧,他看到了乌黑的一片。
他忙看向她的背部,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破,有大片血污渗透出来。沈临刚想剥开那恼人的衣料,去好好看一下她的伤口,却被她一下子推开。
“我说,男女有别啊。”尔玉自然认为他没有恶意,只是太过担忧自己的情况,不过该提醒的,总要提醒。
“...”
不过沈临这一番动作,倒让尔玉发觉她背上也有伤口。开始紧绷着,倒没感觉到疼,如今那痛感简直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她粗略估计着,这打斜的口子,几乎划过了她的整个背部。
“应当和脚是一样的。”
尔玉没说,沈临却知道,这样的毒一旦沾上,便会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他自然是不能亲自查探的,还没等尔玉反应过来,便将她的经络全部封上。
“...你这是干嘛?”尔玉没想到沈临如此果断,反应过来时也已经全身瘫软无力。
“快解开,毒不会这么快蔓延的,我们先回去......”
“闭嘴。”沈临瞪了她一眼。真是奇怪了,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还是个女人。
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敢断脚,这即便是个男人,手也要抖一抖——很正常,这是人的共性。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在片刻之间有了决定,又在另一个片刻之间去执行......
他又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拉起她,扛在了肩上。
“..............”尔玉无奈道,“兄弟,你这.......”
“闭嘴。”沈临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快忍到了极限。
不,是一次又一次超越极限。
是因为她自伤么?
还是因为那一声...
兄弟?
他不知道。
......
沈临和尔玉逃回主峰的时候,弟子们已经炸了锅了。
掌门重伤,主阁又被围个严严实实的。这个时候又一声巨响,禁地那边因为被人强闯所以爆炸了......
不少弟子都在猜测,是否今年九华山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地来。首先炸了庙的是二师兄一系,他们并不关系禁地那边的动静,而是以瑶师姐看守无能再次去围了主阁。
瑶师姐那边本是要去禁地查看,谁料二师兄带人围了上来,便只能留下来应付他们。
这一来一回之间,便给了尔玉和沈临充分的脱身机会。
尔玉走这一趟并没有如阿九所言,得到无尽的灵气滋养,反而落得一身伤。那虫毒凶险,尔玉也是凭着这一身的修为,才不至于伤了性命,只是此虫毒难拔,比蛊更甚。
不过她倒也顾不上那些了,因为梦境所见,实在是匪夷所思。
太多问题不停地在尔玉的脑海里打着旋儿。
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崇州的童谣?
难道那个小女孩最后去了崇州?
又为什么,那个小女孩长得...如此面熟?
那只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满脑子想着这些,丝毫没注意到二人已经步行到阿九的住处,他的院子外都被人围上了。好在沈临反应迅速,及时拉着尔玉藏到墙后,才没被人发觉。
“真是奇了怪了,瑶师姐说人可能在这里,可是东海的女仙君怎么可能和阿九混在一起?”
“师兄,我去客厢找了,没找见人。”
“你就傻了吧,没准儿东海的男人都太普通了,女仙君只喜欢阿九那种细皮嫩肉的......哈哈哈哈哈!”
藏在墙后的尔玉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着实烦闷,但这些话也透露出,不止嫡系弟子知道凌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想来阿九的日子只会比她预想的,过得更艰难。
况且明知凌虚的下流行径,为何他们还愿意拥护这样一个人去做掌门呢?
直到感觉手心紧了一下,她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被攥在别人手中。她下意识地将手抽出来。手心的温度瞬间消散,沈临面上露出歉意,道:“...太紧张了,抱歉。”
尔玉微笑着摇了摇头,见他神色如常,也未多想,道:“他们派人寻我,若是寻不到,便相当于肯定了禁地是我闯的,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出去......”
“不行,”沈临淡淡道,“太危险了。”
“...”尔玉道,“可是...”
“可是什么?认定是你又如何?”
“我开始跟他们说我从东海来...我怕牵连东海。”
“那又如何?”沈临面色不善,道,“蓬莱家大业大,还怕这些?”
尔玉摇头:“我不能这样做。”
沈临沉默片刻,道:“离开之前,我已将他房内收拾干净,便是搜个天翻地覆,也寻不到我的踪迹,你万事小心。”
尔玉点了点头,道了声“你也小心”,便走了出去。
只留他一人站在阴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