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尔玉便在瑶师姐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九华山。阿九安排得够妥当,沈临也早在山脚下等着尔玉。
此去青城派,尔玉坚信以自己目前的能耐,完全可以做到快去快回,便没有告知归鹤和药师谷自己的去向,只让他们当自己还留在九华山。
临走前,尔玉听瑶师姐念叨了许久,包括去青城派要找什么,其中还掺杂了不少“私人恩怨”。
若说瑶师姐和尔玉之间的互相看不惯,那纯属偶然。可瑶师姐和青城派掌门的那位新夫人,可是上天注定的宿敌了。
据说那位夫人姓季,是从前青城派一位长老的女儿。青城派内斗之后,长老一派落败,不过新掌门为了门派的荣光,还是愿意和另一派势力握手言和,一年前娶了这位长老的女儿做二夫人。后来不知怎的,掌门的正牌夫人暴病而亡,这位二夫人便理所应当地被转了正。
季夫人生来貌美,先前跟着丈夫一同来九华山做客,不少弟子都偷偷去看她。瑶师姐自认相貌不俗,平日里被捧惯了,便见不得别人高她一头。本是无伤大雅的小小嫉妒,没想到季夫人更不是个善茬,明面上便与瑶师姐杠起来了。瑶师姐脾气火爆,一点就着,与这位季夫人嘴上斗完差点要动手,若非季夫人的丈夫与凌虚拦着,两个人怕是能把唤月观给拆了。
待到季夫人回西南以后,隔了那么远,也没少给瑶师姐找不痛快。先是四处散播九华山的某位师姐奇丑无比,复又经常给她寄一些讽刺的信件,后几回门派相聚九华山,更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非要压瑶师姐一头。
要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小打小闹罢了,让两人彻底对对方恨之入骨的,还是因为一把武器。这二人也算是有缘分,用的武器都是鞭子,半年前凌虚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把制作极其精良的长鞭,用着轻巧还顺手,是要送给瑶师姐的。季夫人的耳报神灵得很,得知了这一消息,便求着丈夫去九华山讨要。一派掌门都亲自来求了,凌虚就算是为了面子,也要装作大度,将长鞭送去青城派。这下子,瑶师姐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亲手扒了季夫人的皮。
尔玉倒不关心她们之间的争斗,只是从瑶师姐描述的这些内容上来看,这位季夫人可不是善茬。尔玉怎么说也是没少见那些内宅的尔虞我诈,这位季夫人刚嫁过去,正牌夫人便暴病而亡,这里头可有的是玄机。不过尔玉倒有一点不解,故事听着怎么这么像季夫人故意找茬,可是哪个正常人能办这样的事?怎么着也做到一派的掌门夫人了,心智还如同个善妒孩童?
也不排除瑶师姐刻意夸大的可能。
从九华山离开以后,一路上都是山山水水,暖风吹过,倒也让人神清气爽。
尔玉骑在马上,伸了个懒腰,其他的事她管不着,不招惹这位掌门夫人,办到瑶师姐安排的事,这就够了。
谁料这一伸懒腰,动作幅度大了些,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尔玉一吸气。
骑马走在旁边的沈临闻声勒马,道:“怎么了?”
尔玉摆了摆手,道:“小事儿,碰到伤处了。”虫毒难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拔完的,尔玉便想着待到从青城派回来,再问阿九拔毒之法。反正也就是偶尔疼一疼,以尔玉如今的修为,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一提伤处,沈临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他的语气十分坚定,道:“到了前面的镇子,停一夜,明日再走。”
“为何?”尔玉皱眉,“不用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买药,拔毒。”沈临道,“九华山不方便取药,但是外面可以,我来试试。”
“又没什么大事,再说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尔玉道,“十三不是都把你治好了,治病救人,他可比你厉害,哈哈。”
沈临没有反驳。
尔玉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九华山,为什么会受伤。”
沈临正在想着,要怎么蒙混过去,他从前是巧言善辩的,那一番又一番花言巧语,说出口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在九华山待久了,不够熟练了,就像是太久不练武生疏了似的,竟被噎了许久,都没有想好回答的内容。
大概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尔玉笑了,道:“没事,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明白的。你救了我的好朋友,所以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信你。”
朋友?沈临被这一个词刺得有些恍惚。他从来没有朋友,他的世界里,只有冷冰冰的层级关系,就连那似乎存在过一瞬的热乎乎的亲情,也早就冷在了时光的洪流中。
这个词离他那么远,此刻又离他那么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有不解,似乎还有不甘。
是不甘么?他更说不出来了。
沈临沉吟片刻,道:“不是不能告诉你,是故事太多,太长。”
“我...”沈临深吸一口气,道,“我被...被人猜忌,因而被追杀。恰巧经过九华山,九华山的结界很厉害,能帮我挡住他们,我本以为自己能破解,却没想到...幸好你救了我。”
“当时我中蛊已深,想来他们都以为我不行了。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也没有想好,等到想好了,我便会离开。”
尔玉以为沈临觉得自己是在赶他走,连忙道:“不急的不急的...”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候他还在帮白眉狐狸做事,回忆之余,不禁感叹缘分奇妙。九华山幻境中,白眉狐狸因寿数将尽,有限的时间内,并不能告知尔玉她知道的一切,而且白眉狐狸自己也忽略掉了这一点。所以尔玉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叫“无名”的人,在之后跟从了另一个主人,也没觉得奇怪。
“你还会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吗?”尔玉刚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傻,谁还会回到那个要杀掉自己的人的身边,“我乱说的。”
没想到沈临顿了顿,却坚定地回答。
“会。”
这让尔玉着实吃了一惊,她见沈临的表情有些凝重,知他不愿提起这些事,便也不再问了,只道他是个忠心的,还是个万分忠心的。这让尔玉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就是这样一个被世人称“愚忠”的人。
尔玉这一路虽历经千难万险,却也终究是涉世未深,因怀着对祖父的敬爱,便对这个和祖父有些相似的朋友更添了亲切之感。
“我们进西南再停下罢,药材店哪里都是。我在西南住了一段时间,那边有许多美食,”尔玉摇了摇自己的钱袋,道,“我请你!”
沈临一顿,眼前女孩的笑容实在甜得有些晃眼,他也不觉跟着弯了嘴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