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便宜儿子(1 / 1)Sindra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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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政走后,燕昭绾独自冷静了许久,也披上了单衣出浴。刚刚的做法是对的,她和明政的关系结束了,重新回到了起点。她不能成为他父王那样荒唐的人。

前往明政卧室之时,在殿前突然听到宫女哀婉的惨叫声。燕昭绾心里发颤,不由停住了脚步。

往那边看去,几个太监正粗暴地狠狠拽着一个宫女的头发,把她往大布袋里塞。那个女孩十六七岁左右,瑟瑟发抖地大声哭喊着,浅黛色的宫女服被人撕开了个大口子,露出殷红的肚兜,丰满的身体瑟瑟发抖。

小宫女不经意看到她,不停地向她磕头哭诉,“殿下……求您和大王求情,奴婢没有勾引大王……”

旁边的太监神色冷漠,拿起破布一把将她的嘴堵住,顺手扎紧了布袋口。燕昭绾知道,这是秦宫中淫乱后宫的刑罚,即是将人丢进布袋,活活打死。

“我去向秦王求情,你们暂且住手。”燕昭绾连忙对行刑太监,他点了点头,可是等她稍微走远,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命令。

“收拾得干净点!”

其余人得了指令,拿着手臂粗的大铁棍死命打在布袋外面,里面穿来闷闷的声音,布袋的形状无比扭曲,不一会儿鲜血侵染了白色的布袋,最后终于不动了。

太监们抬走了她的尸体,一切发生的太快,燕昭绾咬着嘴唇,愤怒地质问领头的太监。

“为何我说了会让秦王开恩,你们依旧打死了她?”

“大王的命令,殿下无权干涉,臣等只听命大王一人。”

那太监又凑近到燕昭绾耳朵旁,轻声耳语道:“殿下是主子,去找大王当然无事。可是我们是奴才,不听大王的命令而听殿下的,会死得跟那个宫女一样。”

燕昭绾一怔,领头太监随后行了一礼,欠身退后了些许,对所有人宣布:“刚刚那个贱婢勾引大王,该乱棍打死!”

对于这个暴君而言,杀人是家常便饭的事。而他手下的人,均是助纣为虐,无人敢劝。

燕昭绾战战巍巍地走进他的卧室,他正坐在床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咳。”燕昭绾咳嗽了一声,明政听到声音,终于放下了书,迎面撞见她的目光,似乎十分不满。

“何事?”

“为何打死一个宫女,还如此残忍。”

明政的眼神依旧冷漠狠厉,饱含着轻蔑,“一个贱婢,也配碰我?”

真是个暴君。燕昭绾暗暗地想,一低头,见他的领口张开,大半胸口露在外面,那个伤疤无比突兀地生长在上面。

晚间明政的情绪还算平稳,可能自己在浴池说的话真的刺激到了他,可是燕昭绾不后悔,这些都是一定要说的话,只是可怜了那个小宫女,受到明政的迁怒被人活活打死。

明政注意她的视线看向了胸膛,收紧了领口,“乱看什么?很好奇吗?”

“小宫女真勾引你,还是你自己主动凑过去的?难不成她的衣服是她自己撕破的?女子可没这个力气。”

“是我又怎么样?霸占了人身子,还把人打死了。我就是个一个偏执阴郁的疯子,一点都比不上开朗大方的弟弟,配不上你。”

燕昭绾只当这些话都是明政的气话,便没有像以往那般动气指责他,反而是坐到了他的身边。

“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们是盟友,外有强敌,必须得合作。”见明政不为所动的执拗模样,燕昭绾自嘲道:“你要是真的死了,谁送我回燕国呢?秦王如果不强势,燕国苏代掌政,压根不会让我回去。”

明政终于转过头认真看了过来,她心中有了底气,靠利益维系的关系,始终是最牢靠的。

“那个女人,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宫女,必须死。”明政缓缓地说。

“你其实可以留着她,摆出姿态让她看便是了,未央宫的侍者那么多,指不定太后和相国又买通了谁,让你措手不及。”

“我知道,她只是正好撞上来了。”

“就因为我刚刚的话?”燕昭绾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因为怒气,他的掌心是掩饰不住的微颤。

“说实话,我总是放心不下你,不忍心伤你。你太固执,以至于执迷不悟。长安君成峤的事,放下吧。你不是恨他,只是不满自己的过去,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解开误会。”

明政瞪着她,心底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再也忍不住愤慨,这些年积压的事,全都浮现在前面。

为什么?在她的嘴里,那些过去是那么轻飘飘的事呢?

“别人都说我会成为天下之主,可从我出生起,就在赵国做人质,父王不管不顾,你见过有连饭都吃不饱,受尽贱民欺负的天下之主吗?”

明政眼眶湿了,情绪依旧激动,“在那些贱民把口水吐在我脸上时,把我推到水里时,我的弟弟在做什么?他在秦国,在咸阳宫,在父王的怀里撒娇!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成峤,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的过去,不是他造成的。”

燕昭绾感受到他的手颤抖着越来越剧烈,童年的经历,始终是他过不去的坎。众人只知秦王在赵国做人质日子不好过,却不知他早就受尽了人间疾苦,决心要将一切报复回去。

明政没有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父王终于将我接回秦国,没人欺负我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父王和祖母,都喜欢弟弟。父王是个强大的王,我尊崇他,在学业上奋发向上,想讨父王欢心,求他认可,他看都不看,只是夸赞弟弟射箭厉害。我还以为父王喜欢习武,苦练剑术,他只稍微点了点头,还是每天抱着成峤,带他骑马。还有祖母,偏爱成峤到什么地步?连请安赏赐糕点,都要给成峤多抓一把,看到成峤每次都笑嘻嘻的,对我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她见成峤与华儿走得近,还要把华儿嫁给他,天天念叨她的乖孙,不知道的,还以为祖母只有一个孙子,父王只有一个儿子!”

明政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和不公,他从未与别人说起,今日也是第一次说出口。燕昭绾也有些惊讶,她并非不知道先王与死去的亲祖母偏爱成峤,只是没想到他们偏心成这样。其实秦国现在还有一位祖母太后,名曰阳太后,是明政祖父的王后,对于没有血缘的明政与成峤倒是一向不咸不淡。

“可是,你的父王那么喜欢弟弟,为何是你做了秦王呢?难道相国真的篡改了传位诏书?”燕昭绾着急地问。

谁知明政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脸庞都快扭曲了起来,紧紧盯着她,强行压抑住愤慨,“这是父王对我最惨忍的地方。”

明政的泪水终于滑下,滴在衣衫上,“相国与母亲有私情,承诺助我一臂之力,成为秦王。当年我真的害怕,怕弟弟成为秦王,我在秦国就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我只能答应他们,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没想到,父王的传位诏书竟然真的是立子,而不是幼子。”

他松开燕昭绾的手,起身走到墙壁边,打开卧室墙壁内的一个暗格,从里拿出一封诏书,丢给了燕昭绾。燕昭绾打开一看,里面确实写着:立长公子政承袭王位。

“父王被相国下毒,昏迷不醒之时,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顾弟弟,让我发誓不可以害他。他说我要成为天下之主,实现他一统天下的志向,所以才对我严厉。天下的担子太重,宫廷阴谋不断,他不想让弟弟面对,所以才都丢在我身上,要我担着一切,让弟弟自由自在地过。”

燕昭绾也起身跟在明政后面,明政背对着他,燕昭绾看不见明政的神情,却能感到他的悲伤,随着话语传达到了心中。

“就算再讨厌明成峤,看在父王的面子上,长兄如父,我拿出好哥哥的面孔对他,什么都给他。谁知他还不满足,非要取代我的位置,夺走父王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燕昭绾的手轻轻按上了明政的肩膀,他弓腰曲着身子,连站都站不直。

“明成峤是父王的亲儿子,我是父王的便宜儿子。谁都喜欢他,而我连母亲都不在意我,看他每日无忧无虑笑着,我便难受。甚至父王给我王位的条件,都是保护弟弟,从小让我受尽赵国贱民的欺负,长大了还要让我和萧玮那种怪物斗!和外面的诸侯们斗!父王,是全天下最偏心的父亲!”

明政的话愈加无力,走了一圈还是瘫在床上,拿被子捂住了头。

燕昭绾一把扯开了被子,搂住了他的胳膊安慰他,明政眼圈红着躺在床上,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

“你总把过去的事怪罪在弟弟头上,我知道你的苦日子,先秦王纵然有错,你何苦一定要报复折磨弟弟呢?”

“做不到!我不是个仁慈的人!明成峤,是他先背叛了哥哥,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你要想清楚才行,骨子里流的血是改变不了的,以前你对弟弟那么好,我不信你真的讨厌他,你是渴望着家人的。那天在宫外遇见,你是来给弟弟祭拜的吧。你也知道他起兵,就像他信里说的那样,是为了给你们的父王报仇,给华妹一个公道,并不是真正图你的王位……明政,不要害怕过去。”

说了许多,明政却不理她,又拿被子捂住了头,里面传来细微的哽咽音,被子轻微抖动着,仿佛受惊的小动物。

燕昭绾见明政在气头上,心里难受,便也不再劝他,隔着被子轻轻地将手按在他的身上,尽力安慰着他,终于感到被子里的人平静了下来。

此事,是明政心头最隐秘的伤口。二十年的心结,不可能瞬间就解开。不过既然他已经愿意说出来了,还有挽回的余地。再给明政些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夜已经很深了,燕昭绾感到有些疲倦,便从柜子中拿出被子,躺在殿外的榻子上。

明政听背后半天没动静,转身一看燕昭绾已经在他平日坐的榻子上歇着了。

“躺那做什么?那榻子又小又硬,坐着勉强,不可久睡。”

“到床上来,就当……陪陪我,我心里堵得慌。”明政拉开被子,往里面挪了些空。过了半天,明政看着燕昭绾不为所动,不禁生了些气,“莫非你嫌我脏?连我的床都不肯睡。”

燕昭绾本是不想和明政关系过近,才在榻子上歇着,却听到明政如此说,心里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怎么就那么记仇呢?就上次染墨刻字的气话,还一直记着。

“我天天和你睡一张床,你也不看合适吗?”

她边埋怨着他,边解开发带,乌云般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秀丽脸庞的雪色肌肤在长发边格外美丽。

明政很少见到她这般模样,隔着空荡荡的大殿远远望着,不免愣住了。

“就这么睡。”燕昭绾翻了个身,盖上被子就睡了。

话是这么说的,待燕昭绾迷迷糊糊睡着时,突然感到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探进了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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