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罪己诏(1 / 1)Sindra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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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街头硝烟未散,众民流离失所,失去往日的华丽热闹,如同遭受了战争的洗劫。

四日前,咸阳还是天下最繁华的城郭,如今却已是满目疮痍。

“大王驾到!”

传礼的司礼监走在最前方,一排一排的甲士走过,肩着九旒云罕旗。衣服脏乱的百姓跪在地上,却被告知不用行礼。

接着又是甲士走过,后面高头大马的卫队簇拥着坐辇,上面静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玄黑天子礼服,宽大的衣袖纹满了云燮纹,飘荡在风中;十二旒珠遮挡了面庞,却遮不住浑身的威风凛凛,百姓知道,这正是秦王明政。

秦王的卫队往玄钟阁走去,明政行了稽首之礼,隆重地祭拜了玄女。鲜美的猪牛羊三牢呈上,再由巫祝祭祀。

玄钟阁并不是由木材所制,大部分由石材砌成。当年商君为显玄女隆重,开采高山之石,造成九层楼台,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没有被墨白烧毁。

祭祀结束后,楼顶的青铜玄钟被巫祝敲响,庄重的钟鸣声响起,依然令百姓不寒而栗,围在阁外的平民甚至哭了起来,死神的哀乐丧钟,绕梁不散。

明政走上三层阁楼,望着底下黑压压的百姓,心情沉重。

燕昭绾看出了明政的些许迟疑,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你的子民在等着你。”

明政转过身,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令司礼监传了诏书。

司礼监站在大王侧后方,清脆的声音响起,“山东流寇盗贼入咸阳,肆虐杀戮,大王夙兴夜寐,自觉不明,未能驱逐贼人,六国诸侯作乱侵犯,有愧秦国列祖,故此宣《罪己诏》,诏曰:寡人承祚七年,励精图治,意与天下更新,义诛信行,永偃戎兵,以战止戈,为义战。然四国诸侯贪厌无道,行刺杀大秦君主之事,更阴以墨白为贼,作乱咸阳,伤大秦子民。寡人之罪,罪在不能保大秦子孙黎民,寡人一人有罪,集诸侯之仇,无及万民。寡人心怀万民,免咸阳之民苛税两年,修养再建。当之务,寡人必将兴师,一统天下,伐四国不义诸侯,使之毋伤民之命。”

罪己诏念完,底下的百姓望着阁楼鸦雀无声,明政上前了几步,面对密密麻麻的人头,明政有些眩晕,心里却从未如此坚定,“四国伤大秦黎民百姓,寡人必伐无道,一统天下。”

地面上领头的甲士敲着战戟,群情激奋,不断喊着:“天下,天下!”百姓也被带动,大声喊着天下,人群中一片火热,沉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墨白带来的绝望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秦国复仇和一统天下的决心。

罪己诏被贴在玄钟阁外,除了免除赋税和加强城防,明政决定每年这一日都要敲响阁顶大钟。警钟长鸣,提醒大秦和自己,绝对不能忘记。

这日,明政亲自拜访了无数灾民,发放药石钱币,安抚人心。燕昭绾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他处理一切。秦王在这个时候,必须带领他的子民振作起来。

此外,一份墨白的通缉令发往了天下,十万金换墨白的人头,明政要让墨白一个刺客,也体会到被追杀的滋味。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个光明的天下,亘古未有的国度,在等着他们开创。只要是明政,燕昭绾便都相信。

结束一切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暗了。

在外面明政是一个无比强硬,神采奕奕的秦王,只有这样才能鼓舞民众,安抚人心。一回到未央宫,明政脱下沉重的礼服和冠冕,劳累得径直躺到了床上,燕昭绾坐在床边,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眉头紧皱,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国事,抑或是两者皆有。

宦官端上了汤药,刚熬好的药热气腾腾。燕昭绾拿起药,一口一口吹凉,再小心喂给明政。

“胸口还疼吗?”燕昭绾问。

明政捂住了胸口,“走了许多路,衣服又那么重,一直疼得慌。”

燕昭绾见他这幅样子,抿嘴笑道:“墨白这一掌得多重啊,连你这么好面子的都不装了,快休息吧。”

“不。”明政喝着药,依旧心事重重,“我们去看看成峤吧,还有很多事,我不能休息。”

话是这么说的,她还是强行按住了明政,不让他乱动,又喂他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估摸半个时辰才让他起身。

两人行至太医院,成峤伤势很重,为了防止意外,一直安置在太医院未移动,由夏无舟照料。

成峤中间醒了几次,在止疼汤药的药力下,又昏睡了过去。当明政于祖庙谢罪的时候,祈求父王保佑他时,夏无舟与众御医忙活了一夜,为了保明成峤一条命,忍痛截掉了长安君摔得坏死的左腿。

明政不忍心看,他知道他的弟弟,从小受尽父王宠爱,最是骄傲自满,若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成为残废。明成峤擅长骑马射箭,是大秦第一射手和骑手,失去一条腿不能自在地骑马,不如要他一条命。

这么想着,泪水不知不觉落下,滴在弟弟的脸上,从他憔悴的面容滑下至耳畔。

此时成峤忽然醒了,一睁眼便撞见明政流泪的眼睛,忽然伸出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此时他反而安慰着哥哥,向他挤出笑容,他一向习惯笑,即使是悲伤的时候。

成峤自嘲着说:“哥哥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吗,为何还哭了呢?”

听他这么说,明政依旧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父王说你母亲走得早,一直照顾着你。我愧对父王,对不起你,不配做你的王兄。”

“你不能哭,你越难受伤心,墨白就越高兴。他就是只四处逃窜的老鼠,暗中窥视要偷走你的东西,摧毁你的意志。王兄,你必须得振作起来,不能输给他。”成峤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他将手心轻轻覆于明政手背,“我们一定要打败他,为华儿讨回公道。”

明政将另一只手放了上去,两人的双手交叠,“不光是华儿,还有天下无辜的百姓。”

成峤的左腿自膝盖以下都消失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明政和燕昭绾都知道,最难受的是成峤,抬着高傲的头颅,宁愿死也不会接受他人的怜悯。明政想到这一点,最终收起了眼泪,与他商量以后的计划。

“臣会为长安君制一具最好的腿,一直待在长安君身边照顾。”一旁的夏无舟对明政说道。

明政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好生休息的话,随着夏无舟离开了房间,询问成峤的病情。

燕昭绾却有想同成峤说的话,在房中多逗留了一会。

待哥哥走后,成峤坚持着的刚毅被瞬间打破。他闭着眼睛低声抽泣,泪水沾湿了枕巾,燕昭绾走了过去,帮他拂去眼泪,感受到他的脸一片滚烫。他的伤口有些感染,已经发起了高烧。

“刚刚都是安慰你兄长的吧,你怕他心中愧疚不肯原谅自己。”

“我是明成峤,父王最爱的公子,大秦长安君,不是个废人,必须要自己站起来。”

明成峤睁开眼睛,声音颤抖得厉害,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心里难受。我生墨白那混账的气,更生自己的气,我鲁莽冲动,墨白来挑唆几句,我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亲哥哥,被他当成剑使,刺向自己的哥哥。父王在的话,一定不是如此了。”

墨白在暗中操纵着那些残酷荒唐的事,燕昭绾理解明政在成峤谋反后几近疯狂的原因,墨白也明白。他并不在乎明成峤是否真的能杀死明政,他要折磨明政,体会被弟弟背叛的滋味。墨白工于心计,是最可怕的敌人。

燕昭绾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他的面庞憔悴,带着些少年的心性,可是也要被迫长大了。

“他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你年少受骗,不要怪自己了。”

“谢谢你,或许我真的没有长大,也照顾不了你,都是你来照顾我和兄长,我能理解他也爱你,他比我成熟多了,是吗?”

燕昭绾替他盖上被子,温柔地安慰他:“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养好身体,你能回来和明政和解,我很高兴。”

明成峤的抽泣逐渐停了下来,含着眼泪靠在她胳膊旁,在药力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燕昭绾见他睡了,便离开房间寻明政,夏无舟已经汇报完了病情,却在遮面大哭,弓着腰身体颤抖着。

在救治成峤时,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难过,直到现在才完全宣泄出来。

明政瞧着他难受,便下了命令:“你是咸阳最好的御医,以后成峤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不要太难过了,”燕昭绾走上前,拿出帕子擦去他的眼泪,“至少长安君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无论是夏无舟还是明政,都艰难地点了点头,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个艰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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