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中秋宫宴,不论是皇子王爷,还是得宠的大臣都没有任何特例,都要在宫门口下车,步行进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元安帝身体有恙,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增加了皇宫守卫,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其中都透漏出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文瑶他们来的不算早,前面已经排了人家了,马车停在了队伍的最后,文瑶一时间也没有下车的打算。
反正到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倒是犯不着先下车,只等在车里就好。
听得文瑶的话,顾千屿也跟着掀开车帘往外看,对于皇宫,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
“你不喜欢,以后就不来了。”
文瑶好笑的看向他:“这你还能说了算?”
顾千屿看出了文瑶眼里的戏谑,抬手摸了摸文瑶的头:“别人管不了,你不想做的事,我不允许自然是没人能强迫你的。”
许锦城在一边只觉得坐立难安,无奈之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好在没多久外面便传来善武的声音:“主子,许小姐,许公子,该下车了。”
听得这一声,许锦城终于解脱似的,蹭的一下站起来,掀开车帘,尚不等外面放下脚凳就跳了出去,那模样用后来流萤的话说,就像狗撵的兔子。
当然,文瑶是没计较她说谁是狗来着,不过,顾千屿倒是不声不响的罚她去喂了一个月善文养的那条狗。
这是后话,只说许锦城下了车之后,许多目光自然随之看了过来。
要知道顾千屿马车可是有特有的标志的,许锦城从上面下来已经足够吃惊的了,不过也因此,众人都猜到了车上肯定是有文瑶在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霖王那清绝不凡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紧跟着,他下车后,文瑶也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顾千屿站在车下,抬头向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文瑶也好不客气的搭着他的手下了车。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大夏虽然民风开放,但向来定了亲的两人都是尽量避着的,就只等成婚时再相见。
这两人倒好,不仅见了面,竟然还共乘一辆马车,即便有许锦城在,也实在太不和礼数了。
只是顾千屿身份在那儿,旁人即便觉得不好,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在他们之后一段距离的许家那里,可说的话就多了。
就有那与许家相交的人家,见了文瑶那等做派,拉着许二太太和许三太太就说了起来。
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许家已经变了个样,万芸这人早就不知是死是活,不知道因着什么,许成安的两个兄弟,许成林和许成杰竟然都破天荒的成了数得上名号官员了。
许成杰本就没有官位在身,谁料一朝登天,竟成了通政司参议。
而本就是个闲职的许成林则成了权利不小的大理寺少卿了!
文瑶知道许成安是没这个本事的,他自己身为元安帝的心腹之一,这么多年了,尚且没有多升一级,哪里来的本事能将自己这不成器的两兄弟扶上去。
若不是许成安,那些背后之人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不知这动手的到底是皇子之一,还是孟庆了!
不过这都不在文瑶关心的范围内,反正时间一到,该露的马脚一点也不会少。
但许二太太和许三太太这回可是沾了光了。
以前,若是许老太太不钦点,她们可不一定能跟着进宫的,倒是万芸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好运的成了继室,身份不如她们,竟然进宫也随时都有名额,这委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如今好了,她们也能光明正大的走近皇宫去了。
许二太太和许三太太都是沉得住气的主,特别是与二太太,面上一副波澜不惊,和许文君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许老太太。
许三太太则是跟在三人身后,见有人亲热的同她打招呼,许三太太自然是笑咪咪的应了。
不想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拉着她就道:“三太太,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祖礼还是不可费的,你们家这嫡出的大小姐还是有些过了。”
这理儿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可这不是没法管吗?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许三太太面上不变,跟着点点头:“孩子小,难免……”
话还没说完,旁边听着的人就道:“哎哟,可不小了,早前不是都要成亲了,怎么看也不是不懂规矩啊,这你们……”
见那人越说越过分,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她。
可那人说的正上瘾,哪里顾得上旁人的良苦用心:“你拉我干什么?”
三太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礼貌的回了个笑,便几步走上前去了。
文瑶没有听到这些,只说着队伍,在顾千屿的护送下,双双进了宫。
御花园中,一名宫女和太监正在浇花,这些枯燥又乏味的活计都是给新来的太监宫女们做的。
…………
袭人起身给她母亲到了一杯茶,就收手喂她吃了,又帮她顺了顺背。
“我怎么放心得下,听说那府里美貌的女儿家多得是,单就宝玉房里就不少,你生的随我,不是很出众,如今虽说你们太太默许了你,可……”
袭人母亲拉了袭人坐在床边语重心长。
“母亲,你担心什么,就她们如何能威胁到我。宝玉房里谁敢忤逆我,就只晴雯最不服气我,那又如何,我只在太太面前稍微暗示,她也不过就是撵出去的命。”
袭人脸上莫名多了几分往日里不见的凌厉。
袭人:“我知母亲担心什么,当初我能抓住时机故意引宝玉成了好事,又趁机取得太太信任,我若让怡红院的风吹哪里谁又说得什么。
不用我动手,太太这把刀就会把那些娇艳欲滴的花花草草剪个干净,宝玉他能知道什么,做得什么主,只要太太信重我,我便能坐稳姨娘之位。至于宝玉的恩宠,我是他第一个女人,自是不同的。”
“你心里有底就好。”
谌夏没有再听,趁贾宝玉还未回神,悄悄的沿着原路返回。
到角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送菜的队伍,趁机混着溜了进去。
对于今天的收货,谌夏很是满意。最起码从今天起,贾宝玉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看重袭人了,这对自己完成任务也算是前进了一小步。
现在已是腊月,府里渐渐的忙碌起来,谌夏已经停药好些时日了,并已经大好,只是还有些咳嗽,每日里送来的药谌夏都是假装喝掉,实际都倒入空间里了。
因为谌夏还没好,所以待在怡红院也不用她做什么。
袭人已经回来好些日子。
只是近日贾宝玉总是可以冷着她,想必那日听到的话是真的令他生了气。
“往日里都有成例,你照办就好,不用来回我。”王夫人捻了捻手里的佛珠。
“好的,只一样,今年宫里的例也是一样吗?”王熙凤一抬眉笑着说道。
“宫里今年少说也得两千两。”王夫人略一蹙眉“年节下,娘娘需赏的底下的人也多,宫里艰难,咱们自是该多为娘娘考虑,娘娘好了,咱们也才能好。”
“太太说的是,那我先忙去了。”
“真的如此艰难不成?”鸳鸯满脸惊讶,若不是此时平儿一脸凝重,饶是她也想不到,往日里这府里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奢靡,哪里能看出没银子呢!
“我还能诳你不成,我们二奶奶最是要强的性子,不是实在没有,也不会……”说着平儿拿起手绢擦了擦脸颊边滚落的眼泪。
“这些年,我们二奶奶连嫁妆都搭进去不少,太太又不管事,如今只能让我来问问老太太能不能支出些来,这年节下,用银子的地方实在不少,庄子上又没收成,实在是……”
“你也是昏了头了。”
鸳鸯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好好一个人偏偏就跟了那……。”
鸳鸯看平儿双眼泪水未干,雾蒙蒙的盯着她,实在不忍再说她:“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说这事,老太太前些日子凉了风才好,年纪大了,身子本就经不起,你把这事儿跟她说怕是又要受刺激。”
“那如何是好?”
“少不得我先悄悄地从老太太私库里拿出一件平日里也不用的物件,你们着人拿到外面去换了银子先应急吧。”鸳鸯略一思索,此法子该是最稳妥的。
“这样好吗?若是被老太太知道……。”平儿再是没想到鸳鸯这般胆大。
你放心,老太太私库是我在管,有些东西平日里也是放着落灰,老太太不会发现的。
就算老太太发现,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毕竟都是儿孙。”
谌夏本是想求见老太太的,没想到会意外经过鸳鸯房间听到这一段,这贾府的下人不仅胆子大还真是会替主子做主的,主不主,仆不仆,乱家的征兆。
“老太太,晴雯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小丫头替贾母倒了杯茶,轻声道。
“晴雯啊,可是宝玉有事,快叫进来。”贾母吩咐道。
“是。”谌夏掀了帘子进去,就见贾母歪在小榻上,脚上笼着灰鼠皮的毡子。
“给老太太请安。”谌夏福了福身。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宝玉有事。”贾母抬了抬手叫谌夏起身,笑着问道。
“宝玉没事,是我私自来扰了老太太清净,实在不该。只是……”谌夏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霎时脸上一脸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说来听听。”贾母一脸和蔼。
“只是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说。”
“奴婢前些时候病了,到如今一直未好,宝玉心善,让在府里养病,可是病一直未好,奴婢想求老太太开恩让奴婢出府养病。奴婢实在是怕万一不小心自己传染了宝玉,白白辜负他对奴婢的好。如此这才瞒了宝玉,特来求老太太。”谌夏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晴雯本就长的漂亮,此时更是梨花带雨,平添几分柔弱之美,竟与往日里要强泼辣的晴雯判若两人。
“好丫头,难为你为你们爷着想,宝玉是个心软的,你们这样时时记挂着主子,合该他多疼你们,这几天你且收拾一下出去吧,病好了,依旧回来侍候宝玉。”
这个带给她。”贾宝玉递过两块半旧的手绢给谌夏。
谌夏接过手绢看了看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贾宝玉满脸疑惑。
“二爷可知这私相传递与林姑娘名声不利。”谌夏冷声道。
“哪里就如此。”贾宝玉脸色大变:“只是两块旧帕子。”
“两块旧帕子,若无人知道也就罢了。”谌夏冷哼一声:“若一旦被人知道,林姑娘名声清白就毁了。”
“怎会如此严重,我与林姑娘自小一同长大,这情分自是不同,互赠物品,与他人何干!”宝玉一挑眉冷声道。
在一同长大,如今也是该避嫌的,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林姑娘总归不是贾家的姑娘,二爷执意如此,最终害得也是林姑娘。
林姑娘那里我去一趟,东西我不会帮二爷送。”谌夏说完转身便走。
啪一声,贾宝玉抬手摔了床头放着的茶杯指着要走的谌夏道:“如今怕是我太惯着你们,你才敢与我说这么说话。”
谌夏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一脸怒气未消的宝玉,笑了笑柔声说道:“二爷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尽可以撵我走,何必如此生气。别的二爷做不得主,撵我走还是可以的。”
贾宝玉怔了怔,脸色白了青,青了红,紧抿着嘴唇一时无话。
谌夏也不管贾宝玉变换的脸色,自顾自说完话便转身出去往潇湘馆去了,也不说叫人进来收拾一地的碎片。
麝月看谌夏走了,二爷半晌不叫人才走进去看看,就见贾宝玉趴在床上,也不说话。
地上一地的碎片和晕开的茶渍。忙叫小丫头进来收拾。
却说谌夏一离开王夫人的院子,她便叫了彩云去请贾政,说有要事相商。
偏偏因金钏儿的事,贾政对她生了暗气,这会儿正在赵姨娘处。
“老爷,舒服吗?”赵姨娘按着贾政的太阳穴轻轻揉着,温声软语。
贾政很是受用:“还是你贴心,只在这儿我还能轻松些。”
“老爷舒服就好。”赵姨娘听见贾政如此说心里欢喜,语气越发温柔“要我说都是宝玉的不是,给老爷惹了大麻烦,让老爷心烦,老爷教训他也是应该的,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