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交了金陵长卷后,画院的差事也没有那么忙碌了,亦君见没事便早些回府,多出来的时间陪陪韩老夫人。
正值春季,院子被重新收拾了出来,荷花池边的柳枝满满抽出点点绿芽,亦君陪着韩老夫人在池边散步。
韩老夫人看着身边愈发明艳的孙女,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自己的儿子还远在夏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年底这个二丫头就出嫁了,到时候,整个韩府就剩下三丫头和自己了......”思及此,神色便不免有些低落。
亦君早就看出了祖母的心事,便装作不经意道:“对了祖母,前几日我去面圣交画时,皇上说了,明年会让父亲回来。”
韩老夫人睁大眼睛,半晌才缓缓道:“这是,真的吗?”
亦君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皇上说了,明年回来后也不能官复原职了,只能先让父亲重回翰林院做个文职。”
韩老夫人连连点头:“这是当然。”她哪里不知道,这种牵连废太子的官员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再起用的,远桥之所以能回来,皇帝多半是看在二丫头的面子上。
韩老夫人不由地重新看向自己的这个孙女:虽然是个女子,但她却不畏挫折,硬是在这么难的困境中冲出一条路,真是不让须眉:“二丫头,祖母有你这个孙女,真是福气。”
亦君不由笑了起来:“我有祖母也是福气。”
两人正说得高兴,突然有小丫头来报:“老夫人,府外有人求见。”
韩老夫人问道:“何人求见?”
那小丫头道:“说是姓李,老爷的门生。”
韩老夫人闻言与亦君对视了一眼:自从韩远桥被贬后,他所有的门生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韩府,此时,竟有一个声称是门生的人求见,不禁都有些好奇。
“带他去荣安堂。”韩老夫人道。
当亦君扶着老夫人来到荣安堂时,看到一位灰袍青年,头戴云巾,眼眸深邃,唇红齿白。
韩老夫人看了他,有些惊讶:“你是,李元丰李大人?”
那李元丰看见韩老夫人,忙起身行礼,道:“正是晚辈。”
韩老夫人心里有些猜测,这个李元丰正是远桥之前为三丫头选的夫婿。只是,突发变故,两家来不及定下来。之后,老夫人看惯了门前冷落,更不愿意去碰壁,便耽搁至今。
思及此,老夫人仍然不动声色道:“怎么李大人今日想到上我韩府来拜访?”
只见那李元丰又起身行礼,慢条斯理道:“去年韩大人曾经跟晚辈说过,要将三女儿许配于在下,只是后来韩府遭遇一系列变故,在下又无功名在身。所以,耽搁到现在才上门来提亲,请韩老夫人原谅。”
韩老夫人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旁的亦君也有些触动,看样子,这个李大人也算是重义之人。
半晌,韩老夫人才开口道:“既如此,怎么李大人今日又想着来提亲了呢?”
李元丰道:“说来惭愧,李某今年年初才补上了一个官缺,有了功名官身,在下才敢上门来提亲。”
韩老夫人听了,久久不语,久到亦君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正看着那李元丰坐立不安。
这时老夫人的声音才幽幽传来:“这么说,若李大人没有官身,便不会上门来提亲了?”
李元丰闻言不禁有些汗颜,更是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说道:“没有官身,在下实在没有脸面上门提亲。”
韩老夫人摇摇头,道:“当时,远桥曾经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说你是个年轻有前途的好后生,一定会给三丫头好的生活。我当时也深信不疑,但是,现在我有些怀疑了。”
李元丰闻言更加局促,急道:“在下虽没有丰厚家世,但也自信能给韩小姐好的生活。”
韩老夫人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端了茶,竟是不再开口,要送客的样子。
亦君在一旁看了,不由着急,终于忍不住,道:“李公子,恕我多嘴,祖母的意思是,我们韩府比起门第如何,更是在意人品性情,若李公子没有官身便不上门提亲,说明比起我妹妹,李公子更加看重声名地位。李公子,我说的,你可懂得?”
闻言,李元丰张了张嘴,终于沉默下来。
亦君见状不由有些怅然,这世上如同真是只有玮州能那样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地护着自己......
韩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终于开口道:“李大人,我只有一句话,若是你没有官身了,还会上门求娶我家三丫头吗?你且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来答复我。”
说完,便吩咐珍珠送客。
李元丰慌忙起身,施礼道:“是晚辈唐突了,晚辈改日一定上门道歉。”说完,便有些忙乱地起身告辞了。
韩老夫人看着这个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明明可以有更好门第的女子可以求娶,却坚持守着初心,也是不易。但他却太过注重门第高下,这样是经不起蹉跎的,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一旁出神的亦君:跟这个年轻人比起来,陆家那小子更加可靠啊,二丫头能找到他,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与此同时,在蒙旗国这里,雪仍在下,整个蒙旗国,到处都是灾民、流民,这一个月来竟发生了两三次民众暴乱,抢砸店铺的事件,令蒙旗皇帝头疼不已。
太子蒙华每日带着人在蒙日城施粥,然而朝廷的存粮渐渐变少,流民却越来越多,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每日都能看到流民为了抢些粥大打出手,看到路上到处拖家带口的灾民,更有甚者,在路边卖儿卖女以求一些口粮的灾民......
蒙华每日都看着这些,心中格外沉重,回到皇宫,当蒙旗帝问起灾情时,他也是垂头丧气,不知如何说才好。
蒙旗帝更是愁云满面,正在这时,二皇子蒙月站了出来,大声道:“父皇,看这灾情,一时半会还不会退去,而我蒙旗朝廷再这么支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我们起兵南下吧。也许,能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