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店小二利索地将几桶热水抗进了屋中,又端着几碟子酒菜进来,待楼景初沐浴完,也不见颜宁儿人影。
该不是适才自己做得过分了些,吓到她了吧?
背上或有些淤伤,是下午策马时被树枝剐蹭到的,可也不是什么打紧要了命的伤。
他只想开个玩笑,逗逗她而已,不料开得有些大了。
看颜宁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也免不了女儿家的娇羞。
天色已晚,知源县是途经安营的必经之地,近期难民流窜,抢劫啊,凌辱老弱妇幼之事时有发生。
楼景越想越着急上火,急急忙忙地去了一件棉衣披在肩上,顾不得梳整自己垂落如瀑的长发,匆匆冲到了客栈门口。
月色下,是颜宁儿娇小的身影。
她正坐在石阶上喂着几只流浪的小野猫,饶有兴趣地发着嘘嘘的声音逗它们玩儿。
“呼—”
见她无事,楼景初提到嗓子眼砰砰直跳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听到一侧的人声,颜宁儿微微抬头望过去,不客气地直接说道:“来得正好,把棉衣脱了给我。”
楼景初满脸问号:“......?”
他出门得匆忙,棉衣里头只有一件素布睡衣,在房里穿得松泛些并不妨事。
“快点,别磨叽呀,快给我!”颜宁儿砸砸嘴巴,不耐烦地催促。
大概在外头待得久了,她冷了吧。
没有任何事情比起送温暖更能获得姑娘家的芳心了。
夜晚的寒风比白日里要凉上好几万倍,吹得楼景初是瑟瑟发抖,唇齿打架,他虽有些恋恋不舍,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脱下棉衣递了过去。
接下去的动作看得楼景初目瞪口呆,心口中的火气冉冉升起。
颜宁儿将棉衣铺在地上,捡起地上喵呜喵呜哀鸣着的几只小猫,细心地裹了起来。
“跟姐姐回屋!”她爱怜地揉着几只方寻得几分温暖的小奶猫,温柔地说道。
蓦然,她想到些什么,又换上了带了些敌意的语气,问道:“你沐浴完了吗?”
“你过分了些吧?”楼景初咬牙切齿,却冷得唇齿打颤,说话都带了几分的颤音。
颜宁儿摇了摇头,她就是救了些小猫而已,也未伤害到谁,打心眼里她觉得这是好事,善事,何来过分之说?
“看你衣冠不整的样子,想必是沐浴结束了,那我回屋用膳了。”她抱着棉衣里的几只柔软的小猫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回屋,不管楼景初在后头怎么埋怨,都铁定了心要给这些小猫安一个家。
可怜楼景初,几件随身携带的棉衣都扔在马车中,今日只得身上穿的这件,明日一早是要穿着满身猫骚味的衣衫继续赶路吗?
光是想想都心中发毛。
他爱干净,甚至可以算是严重的洁癖,猫猫狗狗什么的,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各自走各自的路。
颜宁儿先他一步进入屋中,神气盎然地盘腿坐在床榻上继续逗弄着这几只小家伙,意犹未尽。
今夜,楼景初是连榻都不太想碰了。
一被褥的猫毛,更何况,这几只野猫,都是在泥堆中滚过,还未清洗干净。
楼景初烦闷得紧,见桌上搁置着一壶烫好的酒,直接拿起酒壶往嘴中倒了进去。
浊酒烧心。
只半壶,他浑身燥热,起身推窗,拿着酒壶站在床边,接受寒风的浸润。
“喝酒还吹风,不要命了!”直到颜宁儿顿觉寒意,窗子拍打窗棂的浑厚撞击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楼景初的身上,她慌忙取过一床被褥,走过去把楼景初严严实实地裹住,顺便死死地拉上了窗子。
普通人是酒后乱性,他是酒后乱心。
心乱,思绪更乱。
绯红攀上楼景初的脖颈与脸颊,他趁机拽住颜宁儿的手,愠怒道:“我算什么?”
“你是王爷啊!”颜宁儿不明就里,未得他话中之意,随意答道。
这个答案,楼景初不甚满意。
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加重了语气,换了种方式问道:“我是谁?”
“你就是王爷啊!”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更好回答,答案众所皆知,这种问题也未免太羞辱颜宁儿的才智了。
楼景初双眼通红,这是气的。
他伸手指向榻上的猫,再一次问道:“它们是谁?”
颜宁儿漆黑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开始屏气思考他问这些无聊问题背后的目的。
一个回神,恍然大悟道:“你是在怪我用了你的棉衣包裹它们吗?”
呵!
这是棉衣的事吗?
她是榆木疙瘩吗?
她若对他能后她对猫崽们一半的关心和柔情蜜意,别说一件棉衣,就算只剩得最贴身的素布麻衣,他都愿意心甘情愿地脱下,双手奉上。
“它们是谁?”景初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顾自己问道。
“胡搅蛮缠!”
半晌,颜宁儿不悦地憋出这四字,扭捏着身子试图挣脱楼景初的圈箍。
她温热柔软双唇陡然袭来一阵凉意,自己双眸与楼景初微含怒色,微泛泪光的瞳谋不到半尺。
呼吸间的热气散发着浓郁的酒香,闻着便已醉。
他连问都懒得问,也懒得经过颜宁儿的同意,直接粗暴地吻了上去。
你是我楼景初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娶进门的嫡妻,便是要你为我生儿育女也不为过,如今只想放肆一回,难道违法了吗?
突如其来的温柔暴力让颜宁儿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该是抵抗还是顺从?
她丢了答案,心中在劝说着快点推开他,行动上确是没理由地顺服乖巧,任凭对方如暴风雨般贪婪的进攻。
可到底是觉得有些被强迫,便有了些隐隐的委屈。
眼泪在眼眶中兜兜转转,终于满溢,控制不住地落下。
“委屈了?”
路景初的脸颊感觉到几分冰凉的湿润,方才停下,轻声又沙哑地问道。
颜宁儿垂落着头,眼泪滴滴答答地掉着。
她当然委屈,可又觉得自己委屈得相当可笑,这是她的夫君,做这些理所应当,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离开大宁皇城那日,她曾发过誓,此生只愿将心许给一人。
这人是她青梅竹马的平阳世子,是为护她,自己却当场魂归西天的至亲挚爱。
而今夜,却......
是她自己羞辱了曾经的美好苦涩的感情,她从心底里鄙夷自己抛弃了从一而终的誓言。
“罢了罢了。”楼景初又闷上几口酒,无语笑道:“是我唐突了。”
屋中,只剩下星点摇曳的烛火,与小猫无忧无虑的喵呜叫声。
二人相顾无言,各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