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一个有兄长疼爱的弟弟或者妹妹也很幸福,世人所在乎的名分只不过是道德赋予人们的一道看不见的枷锁,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这个名分。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如我这般从心而活,自由澄澈。不要还没出生就被冠上了世俗枷锁,澄儿是也必须是大公子,以后不准在孩子们面前提起这事。”
春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还是有些许委屈地看向春妍,春妍向她点头,暗示她听小姐的,她这才罢了心思,只是眼神好像是被车窗外什么东西吸引去了,一直没有转过来,直到他们一行人到了海晏楼。
澄儿许是很久没有出来过了,显得很是兴奋,要不是赵恒搂着他,只怕这会儿早就冲过来拉着自己冲进海晏楼了。
她想,虽然有些迟了,或许应该同澄儿说一声,他即将要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姚羽萍出门迎她,“哎呀!贵客呀!夫人快请进!”
孔采儿无语,牵了澄儿的手略过他,径自上了二楼。
姚羽萍挠挠头,转身去招呼赵恒一行人。
春妍和春阳默默跟在赵恒身后,也不多言。
忽然赵恒开口,“掌柜的同我夫人倒是不生分,若不是我知道其中缘由,只怕也会觉得你们像是一对多年的至交老友。”
姚羽萍听罢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夫人为人大方,不与我等市井小民讲究,我心里是极其盼望着能交上这么个朋友的。”
赵恒莞尔,没再说话,他不愿说自己自然有办法打听到。一路跟随他上了二楼,行动间一枚玉牌从姚羽萍的衣摆下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轮廓,如果他没看错,那似乎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千机阁通行玉牌,难道这位掌柜的是千机阁的人?又或者……
孔采儿连叫了好几声也不见赵恒应她,正疑惑,却不防他猛然来了句,“姚掌柜的来历你清楚么?”
“当然清楚,他可是我亲自……”这时候装晕可以么,孔采儿不经意间居然露馅了。
好在赵恒似乎并没有在意,倒是用忍俊不禁的笑脸看着她,“我竟不知夫人也会同我开起玩笑来。”
她悄悄松了口气,真是一波三折的心惊肉跳。不过,他会怀疑也就怪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清流御史大人家的女儿家会同一个江湖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看来我并不适合开玩笑啊!”
赵恒端起茶盏,斜睨她,“不错,很有自知之明!”
她只能尴尬的陪笑,心里却直喊:岂知人不可貌相,我虽然没长一张精明的脸,可是我有经商的头脑和泼天的好运气!
“春妍,去催一下,怎么还不上菜!澄儿都饿了。”
赵恒失笑,难得她竟然沉得住气,不过看她对姚羽萍这般信任,想来应是有前情,得找个时间去探探清楚。
澄儿十分有眼色地应和,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对着孔采儿笑眼弯弯奶声奶气道,“我都饿了。”
说话间,姚羽萍亲自端了一个大盘子,踢踢踏踏的上来二楼,澄儿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托盘,孔采儿被他的馋样逗得笑出声来,“你个小鬼头,下巴兜住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桌上很快摆上了几样饭前甜点,都还冒着氤氲的白气,显然是刚出锅的。
她将水晶糕整个挪到澄儿面前,低声嘱咐,“少吃些,待会儿咱们还要用饭,回去时给你打包带上几份回去吃!”
看澄儿吃的欢心,她也没忘记招呼赵恒和春妍春阳,随后伸手去探桌上唯一一份冰酪,下一刻却被三人齐齐喝止:“不可食冰!”
她刚刚探出去马上要够到唯一一道冰酪的手,不甘地缩了回去。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赵恒吼她也就罢了,怎么连春阳和春妍都敢吼她了!
“没关系的,现在还早,而且我就是想尝一尝。”声渐低,因为不敢直视赵恒的眼睛而闪烁不定的眼神不自然地四处张望。
赵恒叹了口气,软了神色,看着她偏过去的发旋,“我知你想这些吃食,可现在不行。待孩子落地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这几个月你便忍忍吧。乖!”
一声乖让孔采儿瞬间脸爆红,她又不是孩子,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可心底那股吃不到冰酪的失望却被一股甜丝丝的暖流熨烫的了无踪迹。
“哎呀!今日上菜怎么这样缓慢,再等下去澄儿该饿了。”
十分蹩脚的理由,几人都默契的没说话,孔小姐这是害羞了呀!
说曹操曹操到,姚羽萍端着一个大托盘,身后还跟着一个跑堂手中同样拿着一个大托盘。他一边摆桌一边说,“好戏总是压轴唱,好菜也是一个道理,若是值得的东西便是多等等又有何妨,夫人说,是也不是?”
孔采儿惊讶于姚羽萍这厮今日竟然同自己拽文,面无表情的回怼,“你是说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
姚羽萍正欲说句什么,一旁的赵恒突然开口,“今日怎的不见那位容姿甚佳的账房先生?”
他不易察觉的变了变脸色,很快便堆满笑容,“他离开了,我正准备同夫人说这事呢!”
赵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不自然的脸色,今日的姚掌柜十分反常,毕竟据他所知,采儿同姚羽萍关系十分与众不同,而且两人说话都不会同对方客气有礼,就像两个冤家一样互怼不停,事出反常必有妖,姚掌柜有问题。
孔采儿也是微微一愣,那人之前死活不走,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如今居然干脆利落的走了,不过,她现在更在乎的是赵恒怎么会忽然提起那人,难道他吃醋吃到现在?不应该呀,自己明明都同他说清楚了呀!
澄儿拿着筷子努力地够着离他有些距离的五彩虾仁,却发现孔采儿不知在想什么,拿着调料碗就往嘴里倒,他惊了一下,“醋!”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及时将醋碗拿了过去,十分不赞同的蹙着眉头,“好好吃饭,发什么呆呢?”
孔采儿看他严肃的脸色,乖乖低头吃饭,心中确定了一件事:赵恒此时不开心,很大可能是因为吃醋。
姚羽萍在一旁插话,“哎呀!都说酸儿辣女,夫人肯定是怀了位小公子,这都开始喝醋了。”
孔采儿眸子一顿,“快去忙你的,不然扣你银子。”
姚羽萍微不可查地望了一眼赵恒,笑着退了下去。
赵恒心中闪过十分不好的预感,忽然感到袖子被拉了拉,他转头便望进一双晶亮的眸子。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她的问题他从没想过,这段日子他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说实话他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想要个女儿!”
孔采儿惊讶道,“女儿?我以为你会回答不管什么都喜欢呢!”
赵恒无奈,她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跃,如果生个女儿一定古灵精怪,活泼可爱。
“好好吃饭,回去再说。”
孔采儿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猛地想起澄儿还在跟前呢,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多想,不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她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几人用过饭后,又给澄儿打包了几样点心。天色尚早,赵恒便打发了春妍和春阳带着澄儿去四处转转。孔采儿自然不放心,只是当她看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张兴,便彻底放下了心。
久违的独处时光,她还是有些期待的。不过,她跟着赵恒左拐右拐的来到一个罕有人烟的巷子时,心里有些好奇,这是要去哪儿呢?
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出口,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开阔的绿地,十分平整,四周种满了高大的榕树,巨大的树盖笼下一片阴影。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咱们这是闯了谁家的私有地了?”
赵恒看着她,脸上是忍俊不禁的笑容,“是的,你闯入了我的私有地。”
孔采儿恍然大悟,指着眼前这片地,“你是说,这里是你的地盘?”
“这里是我师傅的私宅后山,我小时候每天晚上基本上都是在这儿度过的。”
孔采儿来了兴趣,“练功?那你师傅是不是个高人?我……能见见么?”
赵恒牵起她的手,慢慢的沿着树荫走着,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连我自己都见不到他了。”
孔采儿一时不知还说什么,便默默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过树间的声音,连蝉鸣都显得格外响。
良久,久到孔采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又开口了,“采儿,你应该知道之前都盛传我身体虚弱,虽生在行伍之家却瘦弱的像个书生。其实,我从小就习武,从我记事起,每日我都在这里习武,那个教我的人,我的师傅,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