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采儿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你那么小,晚上习武不会害怕么?”
赵恒耳力灵敏,却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怎么会不害怕,可当时的处境却让他不得不选择相信那个凭空出现说要帮助自己的人,他的师傅。
赵恒笑了笑,安抚她,“不害怕,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所以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小时候,父亲请了文武师傅教授他,不知为何换了好几个武师都说自己不适合习武,身子骨太弱。那时候,他还伤心了好久,父亲听了也是失望,随后嘱咐自己只学文即可。
后来,金珠和谢瑾行来了,他很开心有了小伙伴陪着自己。父亲又请了武师来,这次武师留下了,只是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一个难得的习武人才,金珠的哥哥谢瑾行。
此后谢瑾行习武,自己和金珠习文,自己也曾偷偷去看过武师授课,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好武师交给谢瑾行的,甚至比之更甚。
他不甘心,去找父亲哭闹了一场,被父亲狠狠责骂一通,自己伤心的跑了出去淋了雨发了烧。
那时烧的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有人坐在了自己的床边。那人爱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说了一句让他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孩子,爹不让你习武,只是想让你抛却上一辈的恩怨,像个平平凡凡的人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可以了。
自此,南阳郡王小世子身体孱弱不可习武的消息不胫而走。
再后来,自己因为金珠自愿放弃世子的权益,只愿的一心人,虽然后来证明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皇上因为父亲自请革除自己的世袭世子之权益,为自己赐了婚,对方是有名的清流孔御史的独女。皇上此举不外乎是想让父亲知道他还是不信任父亲,所以采儿的到来被自己当作是朝廷的暗探。
洞房花烛夜有意的羞辱,他原本想着既然皇上如此不信任父亲,那自己又何必装作对这门婚事欢喜满意的样子呢!
只是,她并没有想自己想的那样,哭哭啼啼的去御前告状,而是直截了当的同自己说要各过各的,还说日后找机会和离,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当时觉得很没面子,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再后来,不知为何,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全部心思。
她素来心善又温情,所以他用了一些心思在自己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真正想法时,先留住了她。到如今,竟是这样一种美好的结果。
是什么时候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呢?大概是她被二十一皇叔抓去那次吧!
二十一皇叔他很像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傅。
他本来只是怀疑,可一向心狠手辣不会手下留情的人竟然轻易就让自己走了,他心下生疑,嘱咐张兴去暗访。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他迎来了他的师傅,他告诉自己,十五年前的许诺该兑现了。
那时候自己许诺了他什么呢?时间太久远了,他都快忘记了。
“保护什么?”
赵恒将思绪拉了回来,“保护我想守护的人。”
孔采儿点点头,是没错,人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必须让自己先强大起来。
赵恒忽然站定,看着孔采儿欲言又止。
孔采儿疑惑道,“怎么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没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孔采儿心里知道他肯定不是想说这话,不过看他的心情似乎很沉重的样子,便没再多言。
二人携手离开,去寻了澄儿他们一同回去。
用过饭后她便早早睡了,赵恒则是待在书房,直到张兴带着一个人回来。
“是你?”
带着斗篷的男子掀开顶笠,是颇有些狼狈的姚羽萍。
他故作潇洒地朝着赵恒挥了挥手,“小郡爷,是我!”
“什么?千机阁?”赵恒蹭的站了起来,果然,白日里他见到姚羽萍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曾想那个姚羽萍竟是千机阁的人。
姚羽萍点了点头,顺势滑坐在椅子上,匀了一口气,“对,不得不说他确实厉害,千机阁也当真是名不虚传,我为了跑出来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险些将小命丢在那里。”
见赵恒严肃着脸,他又补充了一句,“奥,他的目标是咱们那位皇上,你不用担心他会对咱东家不利。”
赵恒一瞬间卸了周身的气势,“皇上?朝廷与千机阁向来互不干涉,此次,你可知是为何?”
张兴面无表情的开口,“千机阁已故老阁主是被宫中人暗杀。现任阁主吉安便是夫人酒楼的账房先生,他将姚掌柜囚禁起来,自己易容成姚掌柜的样子正在海晏楼隐藏身份。”
赵恒听罢思索半晌,“不会是皇上,他一向觊觎千机阁的力量,又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不会行暗杀这种下策的。”
姚羽萍赞同地点点头,“我认同你的看法,这皇宫中怕是有害虫。”
张兴看向赵恒,眼中跃跃欲试,“公子,不如我去宫里探探?”
姚羽萍插话,“不可!你虽然身负神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咱们完全可以让东家去找吉安阁主去聊聊,他对东家还是很尊敬的。”赵恒站起身来,十分坚决地说,“不行!明日我去会会他。”
海晏楼
“掌柜的,咱们地下密室关着的人不见了!”
姚羽萍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那小厮见他并未责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疑惑,掌柜的这两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待人客气有礼不说,而且消极怠工,一点都不像一个守财奴的真实写照。
姚羽萍目送小厮离去,喃喃自语,“上钩了!”
晏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少阁主。”
“你来了。”吉安轻轻摸索着手中茶杯的边缘,“你说,明日会是谁来呢?会不会是她?”
晏崆空洞的声音响起,“不会,来的必定是赵恒。”
吉安斜睨他一眼,“也没见过他吧,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晏崆绕至他面前,“少阁主,你准备用什么来同他交换?”据他了解,赵恒此人十分低调,若不是前些日子在虎斗峡的一场大战,估计连千机阁都不知道,罱国居然还有此等卧虎藏龙之辈。
吉安笑了笑,起身踱至窗前,“一点前朝旧事。”
晏崆一惊,“难道……”半晌后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可老阁主临去前嘱咐了不可与朝廷有任何牵扯。”
吉安扯开一抹笑,“阿崆,我本来没想参与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头真正离开的原因?”
一张与姚羽萍的脸完全不搭的恨极扭曲的表情,让晏崆心头一跳,都道少阁主生性情缘寡淡,就连老阁主也以为少阁主喜好自由不愿被凡事侵扰,这才将那事遮掩了下去。谁知道,他才是那个看着洒脱心中却装满热爱的人,老阁主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对不起。”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老阁主回不来了。
吉安忽然转身将自己埋进晏崆的肩窝,“阿崆,我没有爹了。”
暮色像一块黑沉沉的布慢慢遮了下来,入夜后,皇宫中夜巡的大内侍卫开始轮班巡岗,宫中一片寂静,只有常年锁着的宫殿内偶尔传出的猫叫和呼呼的风声。
皇后宫中灯火通明,她正装修容以待坐在上首,今日是十五,按照惯例,皇上今日会留宿。只是近来她都并不是很想他来,信任就像山体崩塌,初时察觉不到,日子久了,突然有一日便会全面倒塌。
今日,是她最后一次给他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她本是一个恣意江湖的女子,后来遇见了她的意中人。她的意中人是位天潢贵胄,初时,她并不知道。彼时,两个人爱的毫无保留,便抛却一切随他入宫。初时,只觉能与心爱之人同处一地,同居一室满心的欢喜,到后来,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直至如今她都数不清他的后宫进进出出的女子有多少了。
她数不动了。
也……不想数了。
只是……不甘心。
蜡烛噼啪炸了一声,已是烧至末端,原来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
师德胜前来请示皇后新近得宠的妃子的名号一事,却被告知皇后娘娘刚刚才歇息,让他晌午再来。
他听完倒是没有一丝意外,转身便退下了。
师姐,你后悔了么?
你当初宁愿抛弃师门也要追随的男人,那个你断定同别的男人不一样,如同君子般的人,就算是贵为天子,如今也不过是一副酒色皮囊罢了!
前几日,外邦进贡一佳人,甚得皇上喜爱,这一连几日都宿在她宫里,今日更是亲自下旨让皇后为她选封妃号,全然不记得,昨日本是留宿中宫日。
世间男子多薄情,师姐,你怎么就傻到信了他呢?便是做了皇后又如何?
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他看也没看便跪倒在地,在宫中这许多年,下跪已成惯性。
太子元康看着师德胜跪倒在地,不甚高兴地说,“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