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的飞鸟在晨雾里渐行渐远，视野中天空被披上了灰蒙蒙的外膜。

路边无数棵拔高的香樟被绕上一层草绳，天空好像压的很低，生命变成比尘埃还渺小的存在。

街边的早餐点围了许多学生，肥大的校服和青葱的脸，变成了时间里最模糊的影子。在很多年后，尽管能记得自己曾无数次用指尖摩擦在那套肥大的校服，但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顾嘉楠紧了紧外衣，握住车把的双手被风冻得通红。

“嗨，顾嘉楠。”吴君君突然从身后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顾嘉楠把自行车推到车棚下。

“你吃早饭了吗，我刚好多买了一份。”吴君君拿出藏在背后的三明治，双手递到他面前。

“哦……谢谢，我吃过了。”

“这样啊，你昨天带林梓去医院，她怎么样了。”吴君君眯着眼笑，“昨天可真的是吓我一跳……”

顾嘉楠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班级群里某个人昨晚曾呼吁把群名称改成“婊子和他的同学们。”

顾嘉楠眯着眼看吴君君，突然他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嘉楠说，“快走吧，快上课了。”

雾水在低空中翻涌，像地面盛开了白色的丽花。

走进教室，林梓正坐在位子上看书。

随着顾嘉楠每走一步，都有目光跟着他移动，像影子一样。

“你怎么出院了？”顾嘉楠从位子上坐下来。

“没事了。”

数学课代表走过来，“你的作业，”他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林梓低头没有说话。

顾嘉楠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作业。

数学课代表接过作业，看了他一眼，“牛B啊，兄弟，什么草都啃得下去。”数学课代表的声音很小，但顾嘉楠听的一字不差。

“滚你妈的。”

数学课代表冷哼了一声，撞了一下他的桌子走开。

纸张被林梓攥成一团，又慢慢松开。

纸上被她画满了各种杂乱潦草的圈圈，眼里是荒芜沉寂的深渊。

林梓在本子上写下，“号码是你存的？”把本子推到顾嘉楠面前。

“嗯，下次你可以打这个电话。”顾嘉楠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一句话。

真恶心，顾嘉楠突然被自己的举动恶心到了。

林梓看到字突然笑了一下，顾嘉楠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沈从文先生说：“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明白的这种感受，并且如此强烈。

学校建在市区，门口那条路一直在修路，据说要一直通到万达广场那边，大片大片的水泥被撬开，裸露出灰色的地表和纵横交错的管道。风镐的声音一直回荡。

读书声，风镐声，如此杂乱的环境中，依然可以听的见吴君君刻意而尖锐的声音。

顾嘉楠用余光看过去，吴君君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

林梓死死地抓住课本，想把课本扔过去，白皙的指关节扭曲到变形。

林梓抬手时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顾嘉楠抓住她的手。

林梓看过去，顾嘉楠低着头看书，手却一直抓着她的手腕。

手掌上的温度残留着汗水的湿润。

“砸过去了，你就跟她们一样了。”

顾嘉楠抬起头，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林梓连忙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开，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像一只受惊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