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京完全不一样。”安杰鲁望着窗外的景色评价。

“快到新柏林了吗？”吴畏喝了口水，有些好奇地问同伴。

“怎么可能。”克奇一边翻着光屏上的八卦新闻打发时间，一边随口回答同伴：“现在的时速，”他看了一眼椅背上的光屏，“八百公里，也得再花七个小时才能到新柏林。”这么说着，克奇抬头看向吴畏，“你没去过新柏林？”

吴畏点点头。“我是嘉江人，很小的一个二级市，”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除了猎警之外，那里连异能者都很少，只有一个很小的异能学校，毕业的孩子也基本是去民间公司，或者考二线猎警做后勤辅助工作。”吴畏耸耸肩，很轻松地说：“如果不是意外，我现在应该直接在嘉江读职业技术学院，学机修。”

“那你可以当成旅行，”三个座位相对的布局很适合聊天，原本忙着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刘浩插话进来，“从新京到新柏林这一路上景色非常不错，我们应该会路过蓝湖，那里生活着一个相当大的白鹤族群，运气好，还能看到一大群白鹤飞过蓝湖。”

刘浩描述的景色不仅吸引了吴畏的注意，也让不少人向这边投来颇感兴趣的眼神。数据刘索性拿了光屏，找到相关视频投影到半空中：“你们看吧，可不是我随便说的，蓝湖是联盟旅游协会十大推荐景点之一，被誉为人生必去的五十个景点。”

拍摄视频的人应该是游客，高清镜头中的蓝湖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微风荡起涟漪，湖面波光粼粼，像是一把杯抛下的碎金，湛蓝苍穹下，蓝湖与天空融为一色，天际线暧昧地模糊一片，似乎是拍摄者正感叹道：“蓝湖真是好漂亮”他的话还没说完，嘹亮的鹤鸣远远传了过来，接着，连绵不断的大片白色冲进了画面出现在水天之间，蓝与白形成强烈的对比，极端的美感通过视觉向大脑神经冲击而来，白鹤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之上，一时之间，天地之间毫无二致。

“这真的是……太惊人了。”吴畏第一个喃喃出声。他盯着画面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惊叹。刘浩嘿嘿笑了两声，关上个人终端，“很漂亮对吧？”他回忆起当初看到的景色，颇为怀念地对吴畏说：“据说如果没有风的话，白鹤飞过蓝湖，会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湖面。”

“可惜我们不会在蓝湖暂停，”刘浩有些遗憾地说：“不然下车去亲眼看看会更好。”

“这趟是到新柏林的直达车，”谢忱提醒队友，“到达新柏林之前，哪里都不会停。”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除了蓝湖之外，吴畏还看到许多别的惊人的景色辽阔无垠的森林，在秋日的阳光当中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金刀河谷湍急的河水打着旋儿撞击两侧灰色的高耸河岸，那些从适逢中间冒出来的绿色由灌木丛，杂草和藤蔓组成点缀其上，仿佛某位女士灰色斗篷上的颜色浓郁的祖母绿宝石胸针。

这些美景舒缓了漫长旅途产生的疲倦，督导教官杨米尔斯是本次参赛队伍的带队教官，他并没有对学生们大呼小叫的行为进行过多的干预，只提醒那些过分勇敢和鲁莽的人：“如果再跳到座椅上，”他心平气和地看着脸色通红不敢吱声的学生，“我不介意让你到车顶上吹吹风。”

杨米尔斯表示他说到做到。

然后，在穿过黑暗的森林之后，视野豁然开朗，莹莹蓝光闪烁在天际一线，吴畏听到几声低呼，他跟随队友的视线向窗外转头，时速八百公里的列车无视“短短”数十公里的距离，迅速拉近那片蓝色水泽与乘客之间的距离，大片毫无杂质，仿佛上等蓝宝石，水天一色的景象扑进毫无准备的吴畏眼中。

少年屏住呼吸，蓝湖倒映在他眼中，投下一片蓝色的光影，遥远有鹤鸣的声音传过来，但这仿若镜面的湖水上并未看到白鹤的影子，坐在他对面的刘浩看出了吴畏的疑惑，笑了笑说：“白鹤住在蓝湖边上的一片松树林里，这里是它们的觅食地。”

他正想再问下去，忽然发现光屏上显示的列车速度正迅速下降，下一刻身体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晃动，列车停了下来。

“啊，我们运气太好了。”刘浩欢呼一声，赶紧催着吴畏贴到窗户边上：“只有大规模的白鹤穿越蓝湖磁悬浮才会停下来！快点看！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景色！”

最近出现在吴畏视野中的是一只孤零零的白鹤。少年优秀的视力确保他看见了白鹤每一个细节，修长弯曲的脖颈，缓缓划动的羽翼，拖在身后仿佛蓑衣的尾羽，它慢慢降下高度，怡然自得地垂下细长的腿，收拢成一束的脚爪轻盈地划破水面，溅起细碎的浪花，在水面上留下一道稍纵即逝的痕迹。

紧接着，嘹亮的鹤鸣此起彼伏，仿佛轻盈的云朵飞快移动，那群白色的身影剪断水天，优雅地破开阳光之下明亮的蓝色，就像大海翻涌起洁白的浪花，也仿佛偶尔堆积在蔚蓝天空上层云。

它们看似缓慢地拍打双翼，轻轻一扇，就飞出很远的距离，短短几十秒之后，鹤群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只剩鹤鸣遥响。磁悬浮列车重新启动，由缓至疾，半分钟不到就重新恢复了正常速度，旅人重新踏上旅途。

吴畏仍旧沉浸在刚才所见的景色中久久不能忘怀。刘浩瞥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呆了？”他善意地调侃队友，“被白鹤收走了魂儿？”

“我第一次见。”吴畏回味了一下刚才所见，若有所失，带着些怅然开口：“我以前也在全息游戏里见过类似的风景，说起来好像还更漂亮些，但是始终有漂浮感，这种现实当中的风景，真的是第一次见。”

“等去了一线，”安杰鲁插话进来，他扳着指头数给吴畏听：“你想看什么看不到啊？特伦加奇迹森林，辉煌沙漠里的冷泉，啊，还有珍珠瀑布，蓝湖这种风景大约只有普通人会觉得很震撼吧？在一线呆几年，再看这里就觉得无聊了。”

吴畏默默点头。他幼年时曾和回家度假的父亲吴钊一同前往嘉江附近的市立森林公园，不止在嘉江，在附近几个市也小有名声，但吴钊似乎就不太感兴趣，后来他的母亲问起来，也只是笑着说在前线看多了。

“一线的风景固然好，可有命看到的没几个吧？”二年级的一个学生也加入到话题当中吴畏记得他叫李平，“比如说珍珠瀑布，我记得那里是地狱鳄鱼的主要栖息地之一，”李平一个一个数给一年级生听，“还有辉煌沙漠，六脚蜥蜴可是特产。”他叹了口气，“蓝湖虽然无聊，但起码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异兽和异植，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比任何地方都要好啊。”

这段话引起了其他几个高年级学生的共鸣尤其是已经去过一线的三年级生。反倒是之前开始话题的一年级生都安静下来，他们和聊得热闹的队友们换了位置，坐到一起。

“据说新柏林市区附近有很大的一片黑森林，里边有一个异兽基地。”安杰鲁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知道的吧，唯一被驯化的异兽，鹰狮兽我以前见过一次，超级大。”

“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时间也没机会去基地玩儿。”吴畏冷静地指出安杰鲁话里最大的漏洞，“忙着比赛，哪里都去不了，”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如果真有时间去估计也不会有心情了。”

其他人马上理解了吴畏的言下之意：输了比赛，哪里都不会想去。

“说到比赛……你们知道日程了吗？”克奇忽然开口，他冲刘浩抬抬下巴，“你知道什么消息吗？刘？”

“没有。”数据刘干脆利落地说：“消息藏得严实着呢，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消息……”

“所以是什么问题？”谢忱问到关键问题。

“可信度而已。”刘浩解释道：“其实一直有乱七八糟的消息，但是可信度都太低了，不过最近总是传来同样的消息，看来真实性很高。”

“比如？”

“比如……”刘浩神秘地一笑：“据说决赛在锡德里克森林举行，你们信不信？”

其他人睁大了眼睛，欧新第一个没什么底气地开口，他犹豫不决地说：“不太可能吧？锡德里克森林……”吞了口唾沫，欧新看看其他人，语速飞快：“我觉得不可能。”

另外几个也七嘴八舌地发表了意见：“你说一线我觉得是有可能的，但是锡德里克森林可能性太小了。”

“这是学院杯吧？这又不是猎警的内部荣誉比赛好吧我们现在连猎警也不是了。”

“刘浩又在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是锡德里克森林？我记得那里才清理三成不到吧？让学员去那里比赛？去送死吗？”

“数据刘你说点靠谱的行吗？”

没想到被队友一顿鄙视加反驳，刘浩气得不轻，他显然忘了之前打算的就说一点儿钓钓队友胃口的打算：“我跟你们说，”数据刘强调道：“如果不是锡德里克森林，我到时候从新柏林跑回新京去！”总算他还记得杨米尔斯的座位离学生不远，压低声音愤怒地说：“锡德里克森林虽然才清理出三成，但就已知部分来说，危险系数并不高！？”

刘浩把光屏拍到座位中间的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既然刘浩说得信誓旦旦，原本坚信他正在开玩笑的其他人也不由得开始动摇。安杰鲁挠了挠鬓角，视线从光屏转移到刘浩的脸上，“我说，”他有些狐疑地问：“这应该是绝密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呃……”数据刘尴尬地摸摸鼻子，扁起嘴巴卷了一下，“我有我的渠道。”他含糊不清地说。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取信于人，不过安杰鲁撇撇嘴倒是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刘浩有，他也有。

“距离新柏林市三百公里。曾命名为塔纳托斯森林。新柏林猎警于二十年前开始对此进行清理和开发，发现新的异兽种类十余种，异植三十余种，新柏林猎警与联盟星球开发署乐观地表示，预计对锡德里克森林的开发将持续五十年以上……”克奇将资料的内容读出来，“考虑到塔纳托斯森林危险度已经下调，开发署认为是时候将它改名，新柏林同意了开发署的意见，在经过一系列讨论之后，以星际旅行期著名的锡德里克将军重新命名了塔纳托斯森林。”

然后他抬起头，一脸怀疑：“只有这么点儿资料？”

“只有这么点儿。”刘浩以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克奇的话。他把光屏重新收到随身便携包中，“锡德里克森林很神秘，你们也看到了，开发刚刚开始，更大规模的探索现在只是提议而已。不过如果以塔纳托斯的旧名进行搜索，星网上倒还有一些挺有趣的资料。”

“比如？”

刘浩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有人说，在锡德里克森林见到了鬼魂？”

“也许是异兽？”欧新猜测道：“然后看错了以为是鬼魂？”

“不不不。”数据刘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这个算传闻吧，应该是前几年的事。”

“有一个叫江源的东亚裔猎警因为意外死在了锡德里克森林，”他又翻出了光屏，为强调真实性找到了这位猎警的资料，“喏，你们看，就是他。”

一个正在微笑的东亚男人照片出现在光屏上。

“这种事很常见，他的小队虽然很难过但还是留在了一线。有天晚上，”刘浩的语气开始变得阴森，“江源生前的队友值夜，忽然看到森林当中有一个灰白的影子向他们的宿营地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