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好了，源清公子和人打起来了！”煮海急得快哭了，“源清公子打不过人家。”

商元祗也惊了，且不说商源清是不是真的打不过人家了，朝歌城里敢和商源清动手的有几个？

“到底怎么回事儿？”商元祗连忙问。

“我也说不清楚。”

“行了，我跟你去看看吧，他人在哪儿呢？”商元祗也懒得再问了。

羽林军，校场前。

砖砌的高台前是广阔的沙地，在其上不论跑马摔了或是摔跤都不疼，为防止尘土飞扬，每日都有小兵洒水，地面上还有着泥水凝结的土点。

这个时间应该是羽林军训练的时间，往日此时校场中应当厮杀声震天，朝歌的百姓们一般不愿意此时来这附近，因为不仅不能进校场，什么热闹也看不到，这些半大男孩子们的公鸭嗓还有些吵闹。

羽林军中虽然多世家子弟，但是愿意让儿子从小兵做起的父母心中未尝没有锻炼一下儿子的心思，因此羽林军中的训练甚至比乡军中的还要多些。

然而此时校场颇有些静悄悄的，愿意凑热闹的都围坐一团，屏息凝神地看着，不愿意凑热闹的，都趁这不可多得的空闲溜号了。

商元祗赶到时，只见一个校尉带了几十号人马围作一圈，里面有刀剑声传来，但是在外面也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状况。

商元祗虽然不认得这校尉，但校尉却认得煮海焚河，猜也猜出了商元祗的身份，于是忙来见礼，正打算说话时商元祗打断了他，他现在正急，没空摆这些虚的架势。

商元祗拨开了人群，人群最中央两人都着劲装，打的正起劲，一个是商源清，另一人商元祗从没见过。

但是围观的人群中有穿着胡服的一人商元祗却认得，素白的小脸，简直能折断的小腰——不是纪若望还能是谁？

她怎么在这？

商元祗快步走过去，见校尉跟在商元祗后面亦步亦趋，羽林郎们也知道他身份不同凡响，连忙让路。商元祗把纪若望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唉？藏行？你呢，你怎么在这儿？”纪若望愣了一下反问道，随即她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她兴奋地问道，“怎么样，你看看他俩谁能赢？”

“你们闹出事了！”

纪若望不知轻重，商元祗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知道此处是何处吗？这里不是大理，你们怎么闹成这样的？”

见纪若望毫不在意的样子，商元祗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再说多了也没用，遂放弃了，“算了，一会再说，先分开他们两个。”

商源清身份尊贵，其他人不敢轻易动手，怕伤到他，所以只能商元祗亲自出马。商元祗转身向煮海借了他的佩刀。

再看那两人，纪若珽用的一柄环首刀，刀曰无尘，是纪钧年轻时商桓御赐的，后来纪钧赋闲，这柄刀就传给了纪若珽，鎏金的刀环刀镡，玉色的流苏，包紫檀的刀柄，刀刃吹发立断，光可鉴人，当得起“无尘”的名号。纪若珽双手握刀，将纪钧一套“断水流”的刀法学了个十成十，这种刀法据说在水战之中威力最大，刀剑隐于流水之下，挥出的那一瞬间就是敌人丧命的时刻。

商源清则双手分持刀剑，一手横刀一手障刀，用的都是步兵普通制式，这是因为商源清被商瑜放在羽林军中历练，一身装备也没有破例，原本商源清也想参加今年的武举，但是商瑜坚决不同意，一个小王爷怎么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争呢？若商源清中举则国家少一个平民出身的举人，若他不中，则折了皇家的颜面，所以商源清的愿望落空了。

商源清虽然不忿，但其实打心底里也能理解商瑜的苦心，但是他闻鸡起舞这么多年，一直技痒，想找个高手分个胜负。今天在校场看到一个举子说想看看武举的场地，商源清觉得机会来了，便向他挑战，没想到这人不论怎样都不肯动手，商源清只好直接开打。

纪若珽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原本他听说历年武举的场地都是一样的，就想来看看考场，不想还没进校场就被一个羽林郎拦住了说要和他比试。纪若珽就想不通了，你一个羽林郎一个营里有那么多同僚，和谁比试不是比试？非要和一个陌生的举子比，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原本打也就打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好，可是不知怎么的刚开打周围就被围了起来，这下没了逃跑路线，纪若珽有点担心会出事。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商源清的刀到了。

接住第一刀时纪若珽全凭运气，商源清突然动刀，纪若珽没有防范。纪若珽耳边听到有风声撕裂的声音，连忙侧头，拔刀格挡，这已是多年来习得的本能了。

几根发丝飘然落下，纪若珽明白了，这个人是认真的。纪若珽的手攥紧了刀柄，将身子沉了下去，“断水流”的刀术最重要的是以腰带肩，刀尖自下而上斜斜挑了上去，若从空中看来则是一个完美的圆。

圆只画了一半，因为纪若珽的刀被商源清截住了，商源清有些后悔，他应该用巧劲接住纪若珽这全力一击，他用两刀交叉，架住了纪若珽的刀，然而这一击使他两手发麻，况且他使双刀，武器比纪若珽的重上许多，而力气却与纪若珽相近，拖下去实在不利。

纪若珽见一击不中，微抬刀刃，再次发力直直劈了下去，他已经注意到商源清的刀已有些卷刃了，“无尘”是何等无双利器，只要时间足够，商源清不是他的对手。

商源清也察觉到了纪若珽的企图，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纪若珽的判断是正确的，因此他决定速攻，登时刀光剑影大作。

商元祗有点着急，不知怎么的两人交手的节奏突然就快起来了，这样一来更加难以插手，两人也更易伤到对方。他原本不打算出手，而是打算等商源清看到他自己收手，可是形势不等人，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纪若望拉拉商元祗的腰带，“那是我哥，你别伤到他了。”

商元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纪钧的公子了，苦笑一下应了。

商源清横刀挡住纪若珽的刀势，这是一个机会，因为纪若珽两手都在刀上，而商源清的陌刀还在手。商源清打算以这柄陌刀刺纪若珽中路。

商源清正因后招分神的时候，纪若珽等的就是这一瞬，他将浑身的气力灌注在两腕，二次发力，商源清的右手有些吃不住了，手腕向不受力的方向扭了过去。

商元祗等的也是这一瞬！

他上前一步，腿作弓步，佩刀从下向上抡起，赫然就是纪若珽的“断水流”！

“铛”的一声，与二人的刀相撞的却不仅仅是商元祗的刀。

还有一粒珍珠耳钉！

商源清的横刀在三相受力的作用断了，刀刃的碎片迸飞。没有了受力点，商源清后退两步，他的残刀向上脱手，划了一道弧形落在地上。

即便是在刀刃迸飞的时刻，商元祗也不曾闭上眼睛，他的眼睛紧盯着纪若珽，纪若珽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随时都能继续挥刀，商元祗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怎么？打了小的出了老的？”纪若珽说，他能看出商元祗与商源清相似的面貌，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他和纪若望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公子哥儿就能欺负的。

“都是误会，可否让我来解开这场误会呢？”商元祗不愿和纪若珽动手。

纪若珽紧抿着双唇不答，刚才商源清和他动手完全没有留有余地，他也被这样的打斗激起了血气，想要好好分个胜负，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该这样任性。

半晌后，纪若珽终于放下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