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纪若珽放下了刀。
商元祗松了口气,也想收刀,然而不论如何刀也无法入鞘,他端起刀来细看,才发现刀面上嵌着一粒珍珠,刀被那粒耳钉打得凸起,已和刀鞘不符,心中不禁悚然。
煮海也凑上前来,商元祗只好把刀递给他,如实相告,“不好意思,改日再赔你把刀。”
煮海咋舌,偷瞄了一眼纪若望,“乖乖,好厉害的内家功夫。”
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商元祗来到那校尉面前,问那校尉如何称呼,那校尉答,“小人王大龙。”
“王将军,今天之事多亏有你在,不过今日也没出大乱子,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商元祗说的有些犹豫,他从来没有这样去滥用职权过。
王大龙哪儿敢不答应,能在商元祗面前露一回脸已经很好了,他转身对其他的羽林郎们喊道,“今日小王爷给咱们展示的功夫如何?”
自然有人愿意拍这个马屁,队伍中几人高呼回应,“小王爷一身功夫漂亮极了!”
就这样,一场骚乱被美化为了展示,商元祗没想到这事还能这样操作,他原以为商源清今天少不了一顿军棍伺候了。
几人就此离开,一路上商元祗都不知该如何挑起话头,气氛有几分尴尬。商元祗想起那时用的假名,本以为一辈子也没有澄清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揭穿。
但是莫名的,看到纪若望,这几天处理政务积累的疲倦似乎都消了。
“哇,你们真的可以,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最后还是纪若望扛起了“让两边我都认识却有误会并且不愿主动开口和解的人和解”的重任。
商元祗见纪若望有意调解,自然十分配合,“也不是一言不发,只是在想如何开口罢了,源清,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商源清梗着脖子不愿出声。
商元祗一看他这小样就明白了是他挑的头。
小时候商源清不服焚河,总想着和焚河打架,焚河不愿意,商源清就常常用弹弓把菜青虫打在焚河身上。菜青虫会在衣服上留下绿色的痕迹,焚河既不愿弄脏衣服,也不愿菜青虫无辜受累,就来向商元祗求援,商元祗去找商源清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梗着脖子的样子。
商元祗只好威胁商源清,“叔父这两天就回来了,你小心你的皮。”
商源清一听急了,“你就会告我黑状,向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也不向着一起长大的堂弟呗!”
谁料想商元祗脸竟有点红了。
商元祗其实想说,这不是不认识的人,这是你未来嫂子!
可是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也不知道纪若望来朝歌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底知不知道长辈们的决定?还有她会不会觉得是他向商桓求的旨意赐婚的呢?
到底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说出口?
可是当着纪若珽的面揭穿纪若望的女儿身也很尴尬有没有?!
这厢商元祗还在纠结,那厢纪若望已经下定了决心。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和藏行在大理见过的。”纪若望对商源清所言一笑了之,“其实咱们不如开诚布公,大家一次都说清楚。”
“也好。”商元祗早有此意,痛快答应了。
“那就我先开始,我之前一直不曾明说,我其实就是纪钧的女儿纪若望,假名隐去了一个“若”字,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这是我哥纪若珽,进京武举,今天来看看场地,偶遇了这位小兄弟。”纪若望斜觑商源清,商源清意料之中地红了脸。
“你......是女子!”商源清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商元祗嫌弃他大惊小怪,“纪小姐也没有刻意隐瞒,你怎么吓成这样?”
商源清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纪若望的内力吓到了,压根没想过她是女子,只好悄悄闭嘴。
商元祗接着话茬继续说,“纪小姐之后,就由我来吧,我是商元祗,之前随瑜亲王出征,曾在安南公府借宿,那时化名元祗,隐瞒之处,请纪小姐多担待。纪公子不在府上,这次还是初见。当时我受了安南公纪大人的诸多照顾,现在想起来仍十分感激。”言毕向纪若珽作了一揖。
纪若望开口之前商元祗还在猜想,纪若望究竟会怎么说?毕竟女儿家总有些羞涩的,哪儿知道纪若望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直接说了,果然不能用一般性思维来想纪若望。但是纪若望都能做到,自己没道理连女儿家也不如,于是商元祗咬咬牙狠狠心,一口气说了出来,果然说出口就轻松了许多。
纪若珽若有所思,但不曾开口,商源清也听说了商元祗的婚约,不想破坏两方的和睦,只好接上商元祗的话,“小子商源清,今日是小子莽撞了,给纪公子添了不少麻烦,不过纪公子好功夫啊!来朝歌也是为了今年的武举吗?”
“正是为了武举,小王爷也好身手,不知师从何处?”纪若珽也顺着台阶下了。
“我哪有什么好身手,今日见了纪公子才知道人外有人,我还有的学呢,等功夫再精进些再来向纪公子讨教......”
纪若珽与商源清聊得愈发起劲,两人都是武痴,话题渐入佳境也忘了商元祗与纪若望两个灯泡,商元祗见那两人化了干戈终于放下心来,他看向纪若望。
刚才看纪若珽与商源清比试,纪若望一直蹦来蹦去像个小疯子,早上李嬷嬷梳好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了,窜出几绺有个性的呆毛,明明像个黄毛丫头一样的细软的头发,却直直冲着天空,商元祗很想帮纪若望把这些头发压得服服贴贴,他压抑了这个想法,向纪若望问道,“你怎么来朝歌了?灵枢呢?”
纪若望听到这话有点呆滞,心想,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我毕竟是女孩子,难道要女孩子亲自说出咱俩还未成的婚约么?还是我对朝歌的民风有什么误解?朝歌难道是一个民风比大理还要开放的地方吗?
最终她决定略过第一个问题,“纪灵枢?他也来了,今日他去给自己谋前程去了。”
商元祗不解,纪若望又继续解释道,“我爹临走前说为他在朝歌谋了职,以后他就要留在朝歌继续骚扰你了。”
“原来如此,那今日是无缘见他了。”商元祗有点局促的挠挠头,一旦纪若望说出了自己的女儿身,似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顾忌地说笑了。
纪若望突然觉得商元祗有些呆,明明长了不小的个子,身材也比纪灵枢壮得多,然而气质却是温软的,如果说纪灵枢外柔内刚,那么商元祗就像溏心的水煮蛋,明明有一层硬硬的蛋壳,可是只要他说几句话,任谁都会明白这个人有一颗柔软的心。
纪若望长叹一口气,拥有这样一个好欺负的半·未婚夫,虽然自己欺负起他来很容易,但真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