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微雨,深夜将停。
屋外海风吹着树木枝叶沙沙作响,就像是陈衁此时此刻的内心。
拒绝了陈大富之后,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常,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记忆深刻的梦,
它期待乘风破浪,直至天涯,他期待燃烧大地,震慑苍穹,它期待顶峰的朝阳,他期待三族悲泣的尘嚣。
但,这一切都在妻儿的熟睡中化为泡影,化为真实。
它来自于内心深处,它来的原因,却是与他告别。
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陈衁的思绪。
陈衁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惊醒的羲月,几步便闪到门后,道:“谁?”
“少主,是我,于海。”
“是于海叔。”陈衁回了羲月,随后便开了屋门。
羲月点上了烛灯,看到一个身材鞠楼,头上银黑参半的老者曲身走了进来。
“于海叔,你怎么来了,于封叔呢。”
老者刚一进门陈衁就开口问道。
于海是于封的仆人,木族灭后,真个玥族就剩下了他们主仆二人,为避免引人注意,一直是于封常来探望,这次竟是于海独自一人前来,必定有事。
老者脱下蓑衣,疲惫的神情中,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泪如雨下。
“少主,封主他,他在雪域,恐怕是回不来了。”
“海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花从里屋出来,向老者问道。
陈衁关好门窗,将于海引至桌前坐下,
“海叔,于封叔上次来的时候只是说三族门主聚首雪域,具体情况还要再打探,他究竟是何时去的雪域?”
于海抹了一把老脸,面有悲痛道:“封主半月前探得了三族门主及大弟子前往雪域一事,担心此番与木族有关,来见了你之后我便和他一起连夜启程,直奔雪域。
到了雪域之后,发现雪域城中还有座内城,是雪域一门的所在之地,三族门主及弟子皆在内城之中,所以我和封主打探不到任何的消息。
然后,封主观察了两日,发现内城戒备森严,雪域一门平时与四族甚少往来,想打探点消息难如登天,于是封主便趁着夜深独自潜入了内城之中。
我与他约定,两日之后与他在内城的东南处暗角接头,可谁知,他只传出了一封信,自己却没有逃出来。我回去之后看到信才知道他出事了。”
“信,信在哪,信上都说了什么?”
听到于封出事,陈衁内心焦急万分。
在北镇之中,除了师父杨显和药王,于封算是他们一家最亲近的人,这些年多亏了于封内外照应,他们一家才能得以在雨村安稳度日。
如今于封又为探查三族之事孤身涉险,实乃有情有义之人。
但其子于过,当年护主之恩犹在,今于封若再出事,自己和北镇木族欠他们父子二人的,就太多了。
于海更是情绪难平,从衣衬中摸出一个竹筒样式的信笺交到陈衁手中,接着说道,
“信上说三族门主此次聚首雪域,是为了和雪域达成新的四族联盟,由于千百年来雪域一直未和三族有过接触,为了表示诚意,
雪域愿意拿出芋羋雪山上千年芪芝,帮助三个老怪物再进一门魂阶,同时也以强压姿态威慑三族同意,七年前大战之后,三族都未恢复元气,又不知雪域深浅,所以面对如此的威逼利诱,三族便答应了同盟,封主啊~~呜呜~让老奴随你去吧~啊…”
于海哭了起来,作为相伴于封几十年的老奴,共同经历了岁月和玥族无数的荣耀与沉浮,二人早已是相依为命,如今睹物思人事,又见伤心处,着实令人感动。
羲月安抚了几句,打了盆热水,让于封先洗去风尘,也稳定一下情绪。
陈衁将手中的信笺打开,顺着于海的话接着看下去,
‘雪域和三族如今虽是同盟,但三族姿态已是完全臣服,三族手中四阶弟子已大半交于雪域统管,如此下去,虎狼皆已成患,雪域统领天下众族指日可待,门主与木族恐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奈我大仇震天,却天不开眼,我儿枉死,我玥族一门终将含恨而灭,别再等我,我将殊死一搏,祭我儿与玥族一门所有英魂!速去告知少主,安稳雨村此生,再无求其它!’
读完信后,陈衁心如炙火,面似寒冬,雪域自建族以来,短短千年便自成一脉,这绝非意外。
而今四族混战之后各自实力分崩瓦解,雪域趁这个时候站出来趋利三族威慑天下,这分明是独霸之心。
天下之势果真如陈大富所说,北镇被灭仅仅只是开始?
只是雪域又是何时参与到其中的呢?陈衁想到这里,后背隐隐发凉。
因为在自己的眼睛深处,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手里正拉着一张无形的大网,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全部都穿插在了一起,只待万事具备,坐收渔翁。
待于海情绪安定之后,陈衁让他暂且住在雨村,之后再做打算。
自从北镇被灭,像玥族这样的小氏族已经散落到苍樾各处,在三族的追杀之下,失去北镇的庇佑,能活下来都已不易,像于封这样对复仇三族而念念不忘者已是少之又少。
如今于封之死使得玥族一脉只剩下了于海一人,除此之外,这更让苍樾大陆之上,那一点点北镇残余渴望复仇的星火,可谓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