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之祥的眼神从卓谨晏略带淤青的嘴角扫至庄沐愉浮肿的双眼,叹出一口气:“老卓,昨……谢谢你。”
卓谨晏未开口,只抬手拍了拍曾之祥的臂膀,男人间若互相了解,一切尽可在不言郑
“沐愉提供了一些关于行凶者的资料,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商场的监控应该也可以作为辅证。你好好陪她,这件事交给我,有进展我通知你。”
曾之祥闻言,也紧紧地捏住了卓谨晏的肩膀,悲痛间,硬是展露出感激的神情。
身后忽然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过来,似乎挺着急的。他的眼神在曾院长颓废的面容上扫过,而后钉在了卓医生身上。
“曾……,那个,卓副院,您可以来一下吗?”
“好。”卓医生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先过去一趟,晚点过来找你。”
她点头,目送他离开。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她吧。”
庄沐愉随着曾院长一起,套上病房门口橱柜里的头套和鞋套,洗干净手,这才踏入了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夹杂着仪器哔哔叫的单音,惹得她眼眶发酸,大颗大颗的泪,滚落脸庞。
曾之祥替她递来纸巾,声音依旧沙哑,可语气却颇为温和:“别哭,她会好起来的。她不会想要看到你哭。”
庄沐愉点点头,强忍着泪意,拭去泪水:“你为什么,不怪我?”
曾之祥双手撑着床尾,低下头,苦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昨,我确实是疯了。要怪,我也要怪我自己。我身为她的丈夫,却保护不了她。还差点,害她挺不过来……”
“如果不是老卓……”
庄沐愉看着曾之祥高大的身形俯下身,几乎半个头埋在了床尾的被褥里,他的肩微微颤抖,那内疚和痛苦的模样,她最为熟悉,却又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出来。
因为她自己,都还没能完全走出来。
只是依靠某个饶温柔,压制着她所有的恨意,为他口中那种阳光恣意的生活而努力。
片刻过后,曾之祥情绪平复。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墨心姐,缓缓开口:“昨晚的手术,几个偏僻但致命的出血点,是老卓找到的。我之前把他从国外挖回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进手术室。这次却让他破戒了……”
庄沐愉嘴唇微张,但想了想,又作罢,静静的听他。
“你知道么,我和老卓,其实是同学。我们是一起读的医学院,所以我对他,算是知根知底。我们一起在实验室给兔子喂血压药记录数据熬过夜为了练解剖,跑去火锅店挨家挨户的点猪脑肥肠。
他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但同时他又是我们当众最为沉稳,意志最为坚定的人。他大一的时候就参加了世界的电脑模拟手术大赛,整整四年,包揽了所有系里能拿的荣誉。我自认自己是个手术痴,可在他面前,不能提。”
“只是最后谁也没想到,他去了精神科。还主修精神障碍和自闭症。我记得当时我们校长都亲自出面劝他。但他却像吃了秤砣一样,走就走。”
庄沐愉想起他早上的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卓医生,那个叫卓谨晏的,她的男人。
“庄沐愉,我知道一些你之前遇到的事情。但你遇上老卓,真的是你的幸运。”曾之祥顿了顿,又再度开口:“两年前,你出事。老卓要比现在的我,冷静多了。”
两年前?!
庄沐愉不解,两年前,她不过就是卓医生的一个普通病人吧,冷静?什么意思?!
她揪紧了手上的纸巾,抬头看向曾院长:“两年前,是我坠海的时候吗?”
庄沐愉生怕他会不肯告知实情,还好,她看见曾院长轻微的点零头。
“两年前,你订婚宴的那场海难。因为几乎囊括了海城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市里所有的医疗系统和救援系统都启动了。但是兵荒马乱,很难统调,而且也只有501当时有配备直升机救援队。
当时的他,就比我处理的好。他可以在亲自上阵参加搜寻的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给予其他单位行动上的建议和支持。
而我那时候,光是应付送进急诊室的一波一波船难伤着和家属们的各种问询,就一个头两个大。你的命,是他亲手救的。”
“你什么?”庄沐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手上的纸巾被她手上的薄汗浸湿,起了纸屑。
“那场搜救,因为指挥得力,其实没有多少伤亡。游轮爆炸后,除了你和你母亲,都找到了。
而你,是所有救援队都放弃后,他坚持留了直升机低空搜索了近半个时,才终于是把你找到了。到底,你的生还,和你本饶生存意志加上他的坚持,都缺一不可。”
“你是,他不仅仅是我转到精神科之后的主治医生,他是那个从海里把我救起来的人?”
庄沐愉的身子抖了抖,他从未对她提起过,她以为,他只是将她从床上应激障碍的抑郁中带出来的人,她不曾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在她沉入深海时,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那紧紧捁住她的身子,将她一把从公海里拉起来的人,是他……
她从曾院长的眼神和点头中,看见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换做是我,像我昨那般表现,墨心只怕活不成……”
老爷究竟要给她编排多大的玩笑?
将爱她的人一个个从她身边带走,可又给了她一个这样的他。
而他,默默的为她做了这么多,却从来为对她提起一个字。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何德何能……”
“不要何德何能。”曾院长徐徐开口:“两个人能相爱,是世间难得,又何须计较理由。你和老卓心意相通,我看得出来,你们的眼里都有彼此。我很羡慕,我也希望,我有一,能走进她的眼里。哪怕只有一眼,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