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傍晚,暖风和畅,连绵的火烧云与华灯初上的霓虹闪烁交相辉映。
卓谨晏下了班后,便径直让许深载他到。
梁昊已经坐在许深办公室的复古沙发里,继续着手机斗地主。
许深替自家老大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听见机械女声的一句:“要不起!”
“……”
确实,他梁律的牌,大部分都要不起。
“我说梁老头,你这都是上个世纪的玩意儿了,你这样会讨不到老婆的。”
许深翻了个白眼,边说边往酒柜走去。
梁昊瞥了眼入座于对面的卓谨晏,见他抬手摩挲着眉骨的烦心样,忍不住吐槽:“那也总比到手的老婆被婚礼吓跑的好。”
梁昊话刚说完,眼角就习惯性去瞄卓谨晏的反应。
只见他的手刚碰到手机,梁昊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喂,老卓。好歹我也帮你老婆鞍前马后的干过不少活。你这是干什么?”
梁昊心下一个咯噔,看来这次老卓这事,真的有点棘手。
往常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偶尔吐槽他,他也会搭个两句。
若不是真的烦躁,他不会真的给他下马威。
“老大,我嫂子……还没同意啊?”
许深拿了瓶酒出来,先给卓谨晏倒了杯纯净水,再给自己和梁昊斟了酒。
一个月前,卓谨晏的身份在新域曝光,豪门秘辛浮现于众,那一波震荡将卓谨晏和庄沐愉的生活搅得是天翻地覆。
卓谨晏本想干脆将婚礼提前,让两人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一段时间,等热度过了再回来,可谁知自己的老婆居然听见婚礼就跑了。
挂着巡视了解霍氏的名头,带着楚简城天天在不同国家穿梭。
他娶回来的老婆跟自己的助理跑了,这简直是卓谨晏二十九年人生中第二大的挫折。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许深和梁昊都时刻关注着战况。
他们俩简直比卓谨晏还要着急,就怕如果真的办不成婚礼,那以卓谨晏的性格,肯定要灭口了。
许深左想右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老大,我嫂子出差将近一个月,什么时候回来啊?”
“按原定计划,今晚十点落地。”
“原定计划?”许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不怕死的追问:“这……还能有变?”
卓谨晏蹙眉:“两个礼拜前回海城,机场都没出就又飞意大利了。”
所以他才郁闷,这女人最近上手霍氏以后,翅膀硬的很,躲起他来,套路一套套的。
“我嫂子……难道不是坐霍家的航班?要我说,老大你直接给机场调度打个电话,直接上手抢人不就得了。”
许深随口一问,却顿时让卓谨晏醍醐灌顶。
她确实,一直坐的都是霍家的航班,
他以为她是不喜欢婚礼才躲他的,可若是她真要躲他,现在她大权在握,有的是办法做到真的绕开他。
卓谨晏倏地站起身来,扣上外套的前扣就往外走。
“你们俩准备一下,许深,安排车,去机场。”
“啊?!”
许深一脸懵:“老大,不是,我开玩笑的……真抢啊?”
……
海城上空,夜深雾重,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上,双层的商务客机穿梭在夜幕中。
耳边传来空姐汇报地面温度和交代降落事宜的广播,庄沐愉掀起眼罩,揉了揉眼。
五天走完欧洲的霍氏分部,累的她像是浑身每块骨头都被人掰碎了重塑一样。
她很难想象,曾经的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掌握整个集团的。
脑海里浮现那张将近一个月没见的俊脸,庄沐愉就忍不住扬起唇角。
回忆着她为了从他身边溜走,临出发前的那晚,成功引诱他,放松他警惕的历史性咸鱼翻身的壮举,庄沐愉就难掩心头的小骄傲。
当然,她的引诱计划让她差点误机的那部分,被她选择性的忽略了。
就在她望着窗外出神时,她并未注意飞机在升降轮落地的那一瞬间,就偏离了预定航道。
待飞机挺稳,头等舱空姐微笑着将她送下飞机时,她在舱门口就愣住了。
飞机明显不是停在原本的停机位,而是在周围空旷的平地上。
庄沐愉踩着金属阶梯而下,身后同机的乘客亦纷纷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在于,整架飞机被八辆加长版迈巴赫围的严严实实,机头正前方停着三辆黑色的轿车。
为首的,是牌号为海0709的劳斯莱斯。
卓谨晏一身黑色西服,白衬衫,红领结,西装领口插着一只火红的玫瑰,看见她踩着高跟鞋从飞机上下来,他便展动长腿,向她而去。
他步履悠然,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可那浓眉之下,如鹰凖般的双眼盯住她,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势在必得。
庄沐愉陡然对上他的眼眸,像是被他的眼神直接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腿了。
身后传来此起披伏的尖叫和闪光灯,录像设备的声响,她都无暇顾及。
直到那股熟悉的青柠香味随着暖风沁入鼻间,她回过神来,他已立于她身前。
卓谨晏一句问候都没有,直接伸手掐住她的腰身,直接将她面对面摁在怀里。
庄沐愉被他一带,下意识踮起了脚尖,仰起头,双手揪住他的西服前襟。
身后又是一阵凌乱的抽气与口哨声,将她已经溃不成军的心绪,搅得更加混沌。
“卓太太,玩够了么?恩?”
庄沐愉眨了眨眼,似有星辰万里绽放于眼底。
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气,太危险了。
庄沐愉十分钟前那万里江山在我手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有的,只有掐媚的笑,和主动环上他脖颈的纤细双臂。
她将身子放软,直接贴向他,侧脸蹭着他硬挺的西装布料,轻飘飘地撒娇道:“卓医生,给个抱抱吧。抱一下就是你的。”
整整一个月,这直男总算是开窍了!三二32xne
之前结婚是她求的他,这次办婚礼,怎么样也要让他拿出诚意来!
卓谨晏垂眸睨了她一眼,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啃了一下她的唇瓣,在她羞得惊慌失措时,这才俯身探过她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许深站在不远处,露出一抹幸存者奸笑。
他就知道,他家老大,要么不做,要么做的彻底。
还好他站得远,看着漫天狗粮荼毒众生的样子,他就觉得心中一阵舒适。
只是他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有个身影一晃而过。
他甩了甩头,将那个莫名其妙的画面从眼前甩开。
……
庄沐愉一路上都很乖,他递水给她,她就乖乖地喝。
一反常态的没作没闹,端正坐姿下,无袖衬衫和包臀裙勾勒出她越发妩媚的身段,倒映在卓谨晏那侧的车窗玻璃上,没来由惹得他喉结发紧。
只是一个月没见,他便连她乖乖坐在身边,都经受不起了么?
不,一定是因为她乖的太过反常了。
但卓谨晏打定主意的事,就不会只做一半。
庄沐愉以为等着她的是温暖的家,可没想到她根本没能出机场,劳斯莱斯直接将他们载到私人飞机登机口,庄沐愉就这么被他压上了飞机。
完了,这下是真的要被卖了!
唯一庆幸的是,在飞机降落前,卓谨晏都有好好做人,没有收拾她。
吃了些夜宵,在飞机上洗过澡后,她便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之后,待天光大亮之时,他们踏上了拉萨。
庄沐愉这才知道,原来他昨夜的温柔,是怕她有高反。
可出乎意料,她吃了他准备的抗高反药后,适应的很快。
反倒是后来的乔可乐叫唤着她终于踏上了世间最后一片净土后,差点没晕过去。
婚礼隆重却不宏大。
庄沐愉本以为霍家和卓家会有许多人要打点,这也是她原本不想头疼搞婚礼的原因。
但他只叫了她认识的人而已。
宾客不算多,至亲挚友到场,他还细心的将陈潇,叶安安,莫凡和梁田姐都派专机接来。
庄沐愉在可乐和礼服公司专业人员的帮助下穿上层层金线勾缠,花纹繁复的大红中式喜袍时,惊呆了前来送礼花的叶安安。
婚礼前一天,庄沐愉收到了一份神秘的礼盒。
打开来,是一顶足金订制,插满十二凤钗的真凤冠。
凤冠之上,那如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光滑璀璨,与她手上的珍珠钻戒似有相得益彰的效果。
如此贵重之物,对方又没有署名,她不敢做主,立刻就跑去问他。
结果他也是愣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说:“如果喜欢,你就戴上。”
……
婚礼那天,天公作美,风清气爽,阳光明媚。
红毯铺足十里,幕天之下,艳阳高照,雪山环绕。
她黑发高高绾起,红妆妩媚,步摇金钗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悦耳的轻响。
他一身藏蓝色礼服,身形挺阔,俊逸非凡。
接过她递来的手,他将她搂在怀里。
蓝天白云在他身后,他在她的眼里,就是那九天之上的万丈朝阳。
而她在他的心里,则是失而复得的东海遗珠,恨不得捧在心尖,化在体内。
梵音四起,丝竹袅袅不断,他和她的誓言,天地可鉴。
他说:“我卓谨晏,不负天地,不负职责,因此,我也不许天地负我。”
“我娶你,以天为媒,霍氏为聘。若天地有灵,那么漫天神佛皆是我的证人。”
“我爱你,卓太太。”
有泪从庄沐愉的脸庞滑落。
她没有去擦,也没有说话。
安静的听完他说的话后,她坚定的,向他迈出一步,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卓谨晏,我爱你。
没有身家财权,只有我的生命和灵魂。
它们,完完全全只属于你!
欢呼与掌声随风飘过山川,淌过湖泊。
……
那年四合院的除夕夜,
少年拎着行李箱独自站在老槐树下,等着爷爷手术结束后,就离开。
忽然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丫头,向他递来一个刚刚点着的仙女棒。
“哥哥,哥哥你快拿着。不然要灭了!”
女孩甜糯的语调略显焦急。
少年下意识接过仙女棒,神情默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女孩,还能笑得那么天真烂漫。
或许,这就是有人爱,有人保护的样子吧。
少年一时逆反心理作祟,他忍不住反问:“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知道啊。”女孩的眼眸略暗,而后很快又恢复明亮,笑了起来:“我好像……以后见不到爸爸了。”
“可是我还有妈妈啊!我笑了,她就开心了。她开心了,很多人也会开心的。”
当年,他十一岁,而她六岁。
从那时起,她的笑颜是他漫长虚无时光中,那点燃的仙女棒。
因为她是他的一眼万年,所以他必须是她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