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春半跪在地上,将齐辰潇带来的普洱茶取了一些放置在滤杯里,静静地等待了一会,水壶里白气哧哧冒出之时,迅速将沸水注入滤杯,稍许,将滤杯中的茶水倒掉,茶香四溢,弥漫在小屋的每一个角落。而后又将沸水注入滤杯,静泡片刻,香浓醇和的普洱茶泡好了。依次斟好茶水递给鬼医生与玉娢婵。
“先生请,姐姐请!”
玉娢婵轻轻品着醇香的茶,问道:“先生怎会今日前来?颜家寨的人,都去了安城。先生没去?”
鬼医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愣愣地端着茶杯,一动不动。因他带着鬼脸面具,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有紧抿的唇,让人觉得他是在思考。
从品春刚开始泡茶的时候,就引起了无心的注意。如此熟悉的动作,如此难忘的茶香,满满的尽是家乡的味道。背井离乡十一年,努力地想要忘却一切,本以为已经遗忘干净了,一杯浓香的家乡茶彻底打破了他思乡的防线。“春来爱有归乡梦,一半犹疑梦里行”,感觉眼角开始湿润,才惊觉回神。
“品春姑娘,茶泡得好。鄙人失礼了。”鬼医满含歉意的说道。
“先生客气。这茶是姐姐教我泡的,茶叶是齐公子送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品春不好意思地说道,模样俏皮可爱。
“哪里哪里,能享受到如此正宗的茶水,是鄙人之福。”鬼医说。
“先生怎会今日前来?颜家寨的人,都去了安城。先生没去?”玉娢婵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鬼医生仿似如梦初醒般,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鄙人此次前来是为了姑娘脑中的淤血而来。现在有办法治疗了。”
“真的吗?真的可以消掉了?那姐姐是不是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品春激动得手舞足蹈,她敢说,这是她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千真万确。”鬼医肯定的说。
对于自己的病情,玉娢婵曾仔细自检判断过,不严重,也没有并发症发生。品春自责慌乱,不知道玉娢婵之所以失忆,是因为她其实早就不是这个时空的她了,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抹来自千年后的异世亡魂。
“容鄙人给姑娘把个脉。”鬼医生起身走到玉娢婵身边,品春赶忙取出绢帕,搭在玉娢婵的腕上。早就知道古时候男女有别,请脉也是很有讲究的。古代女人最忌讳手让别的男人摸,被陌生人摸了算是“失贞”。以前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妇女带着孩子,背着丈夫的遗体投宿,男店主不准,把她硬拉了出去。这个妇女便认为被污身了,用斧子砍掉了被拉过的手臂。这种行为虽然极端,但说明古代女人的贞洁意识十分强烈。所以古代男医生给女病人诊疗时,是绝对不会直接触碰女病人肌肤的。想必这个时代也是这样吧!
玉娢婵注视着认真把脉的鬼医生,狰狞的鬼脸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从他的作风气度来看,此人应似莲般高洁,医术高明,但却平易近人。云游四方,救助深陷病痛中的劳苦大众,分文不取。想到这,玉娢婵忍不住问道:“听说先生经常去一些偏远的山村义诊,先生可觉得值?”
鬼医生闻言,略顿。许是没有料到玉娢婵会有这样的疑问吧。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姑娘怎会有如此疑问?医者救人乃本分也。况且,山野小民穷苦潦倒,再加上现在繁重的苛捐杂税,病了根本无医可求,很多人只能等死。就拿皇城周边的小村庄来说,如今只剩下老弱妇孺,其他地方恐怕更甚,作为医者,实在于心不忍。”
“先生高风亮节,是小女子愚钝了。”玉娢婵感觉自己问那样的问题,确实不太合适。其实她只是在自问:换做自己,真的能做到像鬼医生一样吗?
“无妨!姑娘也是医者,自然也有医者的仁心。倘若姑娘处在鄙人的位置,也定会那样做!”鬼医生说道,“那么,我们来说说姑娘的病情吧!从姑娘脉象来看,脑部淤血已经逐渐消散,比上次检查好百倍不止,短短数月,能治疗到如此效果,真是相当不错,如今看来,姑娘已无大碍。”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姑娘真的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
是呀!这几个月来,品春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活血化瘀的药一直吃着,而且并没有头疼的现象出现,想必那点淤血已经快消了吧!
“这~确实未曾想起,只是梦中会有一些零碎的片段。”玉娢婵如实说道。
“先生,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记忆呢?”品春一边斟茶,一边关心的问。
“按理说,淤血消散殆尽之际,就是恢复记忆之时。以目前的诊断来看,应是记忆恢复之时。姑娘还未记起,想必是脑部还有些许不畅,仍需针灸一次。”鬼医环视了四周,见屋内干净无尘,没有烟火的气息,遂问道:“姑娘,午饭可还未用?施针不宜空腹。姑娘还是先用饭吧!”
“哎呀!瞧我这记性”品春一拍脑门,幡然大悟道:“一送颜沁小姐,就忘了做午饭了。马上就去,姐姐你饿坏了吧?”
玉娢婵笑笑,笑容温婉亲切,带着几分宠溺地说道:“不饿!别着急,慢点!”看着已经跑到门口的品春,玉娢婵有些无奈,这孩子~
一回头就看见鬼医生嘴角挂着的笑,如春风般和煦,遂问道:“先生可否赏脸一起用饭呢?”
“那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安城,仍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艳阳下,茶铺前,歇脚的行人,纳凉品茶,三五成群,闲话家常。所谈论之事,无非是对安城现在的统治者杜淳阳的赞美。说其礼贤下士,广纳各路人才;说其爱民如子,兴修复建,三过家门而不入;说其治国有道,开仓放粮,破荒建地……无尽的赞美溢于言表。
齐辰潇悠闲地品着茶,静静地聆听着耳边一众人群的评论。齐安坐在他的旁边,有些沉不住气的说:“三哥,这个杜淳阳还真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此次我们来投靠他,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齐辰潇抬眼看着身边的少年,他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没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初时捡到他的时候只是一个婴孩,这么多年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褪去稚气与青涩,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将士,战场是最能锻炼人的一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无法预估的变数,仅在片刻间就能发生。一个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齐安,你跟着我受苦了!”齐辰潇不经意间的一句心里话,让齐安感动得一塌糊涂。
“三哥,要是没有你,齐安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战场上,齐辰潇对他不止一次地施救,教他阵前杀敌、教他排兵布阵,是良师亦是益友。
“你我兄弟就不说这些了。以后的路会更艰险......”齐辰潇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最近会有这么多的愁绪?倘若是自己独自一人,倒也罢了。只是苦了那些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变得如此之软了呢?若是让北境的蛮子看到他们心中的玉面修罗变成如今这样,会不会笑掉大牙呢?齐辰潇自嘲地笑了笑。
“三哥,我们都不怕!兄弟们都誓死跟着您!”齐安拍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
“安平王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刹那间,茶铺喝茶聊天的人们呼啦一下,蜂拥而去。只余齐辰潇与齐安二人,齐安也欲跟去查看,被齐辰潇制止了。
“看看再说。”齐辰潇说道。
“是!三哥!”齐安说。
远远望去,只见拥挤的人群中一个身穿锦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立于其中,相貌平平却颇有几分气度,只见他面色黝黑,方正的国字脸上一双伏犀眼,炯炯有神,嘴唇略厚。看起来淳朴憨厚,可眼中熠熠的光芒,又使他看起来精明无比。
安平王,杜淳阳占领安城之后给自己的封号,说起来他也是个比较低调的人。别的起义者一旦夺取一块地盘,不论大小,都会画地为都,自立为帝,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权利带来的快感。而杜淳阳只是把自己封为安平王,也没有急于享受,一系列的政策都得到了百姓的爱戴。
“恭迎安平王!安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安平王!安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安平王!安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
所有的百姓开始朝拜,声音震耳欲聋。杜淳阳笑着摆摆手,连声说道:“大家请起,快快请起,父老乡亲呀!淳阳担当不起!”
“安平王担得起!你救了我们的命呀!”人群中一个年过半百大老人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杜淳阳说着就去扶跪在地上的一众。
.....
“三哥,您觉得此人怎样?”齐安问一直在品茶的齐辰潇,这个杜淳阳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可他总是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高深莫测,聪明无比。”齐辰潇说出自己的看法,“走吧,我们也去会会这个安平王!”
“好嘞!”齐辰潇起身的时候,齐安赶忙跟上。却不小心一头撞在齐辰潇身上。抬头一看,齐辰潇愣在原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齐安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