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与以往比起来气氛有些凝重,杜淳阳始终铁着一张脸,听朝臣们汇报。
安城没有建都,朝臣的官职也没有细分,文臣武将的列位都是杜淳阳排好的。齐辰逸不在朝会,齐辰潇理所当然地站在了首位。
杜淳阳有些不明所以,今日的朝会怎么就变成了要提前攻打凤鸣关?他一面动摇,一面踌躇,一面坚守,以安城目前的实力真的可以对凤鸣关一击奏效吗?刚练了不足一月的兵,有战力跟凤鸣关守城军对抗吗?
负责对外情报的官员细道了今日收集到的情报,并做了分析。金都方面已经对平城出手,平城内乱,并无战斗力,想必撑不了几日便会被平西将军王致齐攻破。据安插在金都的内线密报,平城之后,碧玺王朝要收复的便是安城。作为统治者,碧二世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碧家的天下被人瓜分。
消息一出,文臣武将的意见便分成三种。支持尽快攻打凤鸣关,增强实力的占多数,以张龙彪、杜淳飞等好战派为首;也有一部分人想着与碧玺王朝交好,做碧玺国的附属小国,以胆小怕事的文臣为首;剩下的极少部分则认为应该死守安城的太平,不能冒进,以防造成生灵涂炭。
齐辰潇静静聆听,细观杜淳阳纠结的表情,看来是真正为难了!占了安城这么久,习惯了作为上位者被人尊敬,自然不会轻易俯首称臣。可要贸然与朝廷公开对决,又没有必胜的信心,只守着安城又不甘心,不够强大还整日担心被朝廷剿灭。
“王上,臣以为不能再耽搁!晚一日出争,我们便多一份被动挨打的风险。请王上尽快决断!”负责情报的官员刘玑据理而言。
“末将赞同刘大人的观点。兵法有云:先机即战绩。先出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杜淳飞木楞的嗓音说道。
“末将愿打头阵,为安平王身先士卒!”林子功自然是主战不主和的。他的话一出,便遭到了林子成反对,不断地给他施眼色,让他不要多言,好在杜淳阳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
“王上,不能战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去年秋季安城遭灾,百姓颗粒无收。我们哪有粮草去支撑战争?”在齐辰潇的印象中,说话的言官并非在朝会上活跃的官员。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无声,没有人注意过他。
杜淳阳心中又迟疑了几分,此言非虚,粮食短缺,确实是安城的致命伤。金都崔家援助的粮食,只够安城百姓勉强支撑到秋收。
“只不过攻打个凤鸣关,能耗费几日时间?王上,据末将所知,凤鸣关守将王星汉是个毫无将才可言的软弱之辈。乘朝廷攻打平城时,占据凤鸣关是最好的时机。碧玺国如今将大量兵力投入在平城,北部边疆驻守着的玄甲军,又有琅玥国的牵制,必无法抽身支援,义军四起,各城池的驻军更是不敢轻易派兵支援。加之离凤鸣关最近的平襄关被隐雾山远远阻隔,即便是收到讯息,也不能及时支援。凤鸣关可谓是孤立无援,攻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久久不语的齐辰潇说道,语气中尽是对凤鸣关守将王星汉的不屑,一个靠关系上任的守城将军,何来将才可言?
“飞鹰将军所言只凭臆想,安城根基尚且不稳,各部军队也才整顿不足一月,战力必不能与碧玺国的正规军两相抗衡。如今虽是良机,却未必能一击致胜。”林子成并不赞同齐辰潇,作为安城元老级武将的智慧担当,他自有判断,齐辰潇不过是个年轻的武将,那种肆意的轻狂,让他心生不爽,“王上,末将以为,六月为期攻打凤鸣关才是良机,士兵刚刚训练,磨合不够,更谈不上配合,兵力不兴,怎能轻易言战?”
“林将军所言虽不失为事实,却也太贬低自己了吧!林将军对自己的军队如此没有信心?”齐辰潇轻蔑一笑,“就这种心态,即便是六月开战,林将军能保证手下兵士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林子成停顿片刻,“即便不能天衣无缝,也总不会如无头苍蝇在战场上只有待宰割的份!”
“照林将军的意思,我安城的军士竟如此不堪一击?”齐辰潇面露轻蔑,话语更是咄咄逼人,“如此胆小自卑,怯懦无能,安城的明天永无可期。”面向杜淳阳,句句锱铢:“王上,机会一旦错失,保不准朝廷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安城。到时候,我等更是如在瓮中,稀缺的粮草更无法支撑安城数万人的补给。试想,如若那样,我等所图的大业不就付之东流。更甚者,将身首异处,永无翻身之机!请王上三思!”
朝会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列位在朝的众位一瞬间都陷入了沉思。安城根基不稳,不适合冒进,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不大力扩张实力,迟早如今日的平城。哪怕安平王再低调,碧玺王朝的统治者也不会允许让安城这根刺长久地卡在喉头,剿灭是必然的。
纵观形势,安城南部的昌城在被贬谪的碧天翔统治下,愈加昌盛,兵力和财力都远远超过安城,往南扩张已无可能。唯一可以攻打的除了北部的留下关,便是东部的凤鸣关,而留下关与其他关卡之间交通便利,相互支援更是轻而易举地事。唯有凤鸣关,被隐雾山脉阻隔,一旦开战可谓孤立无援,最易攻占。
“王上,俺倒觉得飞鹰将军的见解独到,完全可以一战。俺张龙彪愿意请缨去打头阵。挫一挫王星汉那厮的锐气。”在大家都潜心思虑之时,张龙彪粗蛮的嗓音响起。
齐辰潇扫了一眼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这之前对他并没有丝毫好印象,他能出言相帮,倒是意外之外的事情。
“好了好了,众卿。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杜淳阳似有些不耐,一面摆手,一面宣布退朝,“关于是否立马出征凤鸣关,本王还需细思,众卿都退下吧!此事,稍后再论!”
“臣告退!”“末将告退!”......众卿应命退出大殿,齐辰潇亦不例外,本也没有指望几句话就能说动安平王。
在随侍仓禾的陪同下,杜淳阳回了内殿。一路上他都是神情严肃,仓禾小心翼翼地伺候在身侧,不敢发出半丝声音,杜淳阳的铁血手腕,他见识得太多了,多少不识眼色侍卫都命赴黄泉。
直至雅苑门口,方才见他露除了今日来唯一的一次笑,仓禾绷紧的心也松弛了几分。雅苑是王妃的住所,还是王妃有本事,让这个孤守了十年的冷血汉子,也有了温情的一面。
“仓禾,你不必进去了。”杜淳阳跨进门时,勒令欲跟进门的仓禾门外守护。
“是!”仓禾恭敬地应着,退出已经迈出的腿,笔直地伫立在门侧,手握佩剑,用行动来向面前的王者聊表忠心。
杜淳阳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进了雅苑,清脆的关门声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玉容正在歇午觉,乌黑的长发未挽,如丝瀑一般顺着床边垂下。皓白的手腕,如葱削般纤细的手指,柔弱无骨的搭在光滑的锦被边沿,因面朝着床内,并不能看到她的面容,只背部玲珑的曲线就让人遐想连连。
丫鬟看到进来的安平王,准备出声行礼,被安平王制止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退到门外。
玉容在杜淳阳开门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她的警觉性很高,在乌灵派,长期的高压生活,她养成了浅眠的习惯。
感觉到他坐到了自己身旁,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她纳闷了:今日的他可跟平日不太像。正挣扎着要不要起身拜见,却听到杜淳阳的话语悠悠传来,仿似在自言自语,像是孤独灵魂找到了倾诉的树洞,情境都变得悠远绵长起来……
“孤王真是遇到了进退两难的事情。金都的崔伽传来话,若是让齐辰潇继续活着,太子殿下定会在半年之内让安城易主。可齐辰潇是什么人,玉面修罗啊!百万敌军中都能轻而易举地斩杀敌方将领,身边高手如云,又怎么会轻易被我杀掉,我派的人甚至都没有办法接近他!”杜淳阳抚上她纤柔的肩膀,“你说,孤王该怎么办?今日齐辰潇更是提出了要提前攻打凤鸣关,若他一击成功则好,我安城实力增强,倒也增了几分跟太子斗的本钱。一旦失利,而齐辰潇又功成身退,太子要踩死我,岂不如踩死一只蚂蚁?”
玉容内心一动,这可真是上天送来的机会。她正愁要如何杀掉齐辰潇以完成教主交代的任务,这送来的机会岂不得好好利用?假装被杜淳阳的动作惊醒,轻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如慵懒的小猫伸了伸懒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王上,您来了啊!”起身欲要行礼,因睡得迷糊,虚晃着倒了下来,这一倒,正好落在了杜淳阳的怀中。
“爱妃,切莫多礼。就你我,不必行如此大礼了。乖,别动,就这样躺会。”
玉容停止了挣扎,安静地窝在他宽实温暖的怀中,说道:“王上,方才妾身仿似听到了王上的烦心事,望王上恕罪。”
杜淳阳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听到便听到了吧。爱妃说说,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解本王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