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口,张家小姐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倒是同这城里其他的官家女孩不一样,落落大方。你们家刚刚搬来,想必你还没转过这定州城,你若得了空,上城西张家找我,我带你玩。我这么厚着脸皮上门求亲,其实也是有苦衷的,你爹要是哪天动了再娶的心思,你可千万要第一个来通知我。”
我客气笑着道:“这好像有些难,不过姐姐性情豁达,为人爽朗,大可以多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我爹都一把年纪了,配不上姐姐。”
“你爹不过三十多,比那些个五六十的老鳏夫好的多了去了。我敢打赌,待过一段时日,来你家提亲的媒婆必定能踩坏你家门槛。”对于我的托辞,张家小姐很是不认可。
我语气坚定的回道:“那我也跟姐姐打个赌,无论过多久,我爹都不会再娶的。”
春日渐暖,琼花或打了骨朵,或悄然绽放,花香浸染了整个院子。这几日里我窝在祝老爹的书房,终于把这定州城的陈年旧账清理完毕。
明日就是花朝佳节,是踏青赏春的好日子。书房里,祝老爹,起身揉揉酸痛的肩膀,将一份小巧的折子递给我。“这是定州历年来,官场贪腐的总括。明日玉明湖畔,各家少爷小姐都会去那边看花会,你把这个带去,想办法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随母亲李淑妃回乡省亲的五皇子。”
我翻了翻折子,有些疑惑的问道:“爹,为何给他,我们不是不能结交皇子吗?”
“这个不算,这是托五皇子带回去给御史台的。你祖母同天家知会过了,这事儿,只查不办。这定州城的大小官员还会有些个升官的。毕竟,我这银子都收了总要办点事儿的。”祝老爹老神在在的,抿着胡须。
我摩挲着手里的这份折子:“那我用蜡封了,盖了您的印章。不过,爹啊,我还有个疑问,我没有见过这五皇子,您这里可有他的小像,或是他有什特征,我好找找他。不然,花朝节上这么多人,我可上哪里找。”
“这五皇子,必然是丰神俊朗,满身贵气。必然会有很多人认识他,你只管找那个最受人追捧的便是了。”祝老爹对我的疑问很是不以为然。
这描述也太过抽象,“爹,这些个词用来形容哪个男子都成,他长多高,眼大眼小,是黑是白啊。”
祝老爹面露难色:“这......这我也没见过。不过,淑妃娘娘会在望熙楼与民同乐,五皇子会陪在左右,你去想个法子巧遇一下。”
我心里没底,一脸为难:“爹,我没做过这种事情,我不会啊。”
祝老爹拍拍我的肩膀道:“万事开头难,第一次会了,以后就熟练了。你带着言语去,她身手好。行事要小心。”
我无奈叹口气:“知道了,爹。”
我揣着折子,回了东院。落葵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着书本研究草药,见着我有些许惊讶。
“姐,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是爹给你提前下课了?”
我叹口气:“是啊,明日花朝节,玉明湖畔有斗花会,各家的小姐公子都回去,爹放我回来,安排明日出行的事宜。”
落葵听完很是开心:“是不是全家都去啊,我自打第一天到了定州跟你出去买了衣服外,还没出去过呢?”
“我们俩带着狗子去,爹衙门里还有差事,他就不去了。明天记得穿好看点,要给爹长面子呢。”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对了,我还没来的及跟狗子说,你替我告诉他一声。我去找福叔,安排出游的车马仆从。”
福婶给我端过来一杯参茶:“大小姐,这几日辛劳,把这参茶喝了,补补身子。”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着安排仆从的事儿就想起前几日送来的几个丫鬟,便随口问道:“福婶,原来送来的那些个丫鬟现在还剩下几个啊?”
“回大小姐,还剩下三个,分别叫燕舞、芳绣、绿绮。另外三个,一个手脚不干净偷您房里的东西,一个擅自进老爷屋子,还有一个在您与老爷在书房说话的时候,在外面偷听。被我家那口子拿住,给撵了出去。”
我琢磨了下还剩三个,带出去充牌面的总够了,不过这个燕舞好像不太适合带出门。“福婶,你看买来的罗髻和数资怎么样啊。”
福婶思索片刻道:“这俩丫头身家清白,人也还老实。”
我一口气喝完手里的茶:“福婶,明天花朝节,您跟着我出门吗,一般这种大家小姐出门是怎么个章程。”
福婶将茶碗收起,想了想说道:“一般人家小姐出门是只带着贴身丫鬟,主母带着跟随的丫鬟还有伺候的婆子。但咱们家没有主母,所以全看大小姐您的安排。不过,我还要安排府里的膳食和杂务,怕是没机会陪着小姐看这花朝节。”
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让福叔安排两架马车吧。再问我爹借了祝庚、祝辛随车护卫。”
福婶端着茶盏,行礼告退:“那我这就去转达给我家那口子。”
“好,辛苦福婶了。”
好几日没有晒到过下午的阳光了,没有尾气和雾霾的春天闻起来很是舒服。
我抬头没见着言语那丫头的影子,便踱步进了卧房。
卧房里,言语正带着罗髻和芳绣整理着翠缕阁送来的新裙子。
“这翠缕阁的手艺果然不同一般,这碧色的十二门裙子看着比上次那件水红的要看着舒服多了,不过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么鲜艳的颜色。”我摸着这手感丝滑质地紧密的裙子,感叹道。
言语拿着熨斗细细的压着裙子上的褶子,笑着说道:“之前福婶还没见过小姐,匆忙之间按老爷给的尺码买的。果然还是要小姐自己去挑了才买的好。”
“我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那条裙子我是再也不想穿了,言语你千万把那条裙子给我压到箱子底下,再别让我爹看见想起来。”想起那条水红的裙子,我不由皱起眉头。
“是大小姐,我保证给您藏的严严实实的。”言语轻笑一声,点点头。
罗髻给我上了一杯茶水,我看着她们三个都在便说道:“正好你们都在,明天花朝节,我打算带着言语和芳绣出门,二小姐那边要常识和绿绮跟着。罗髻和数资留下来看家。”
罗髻听到自己被留下,颇是惋惜:“婢子早些年跟着爹娘去过花朝节,可热闹了,有杂耍卖艺的,还有各色花饼可好吃了。后来我爹把我卖了,我就再没去过了。”
我看着她安慰道:“今年是不成了,不过我回来可以给你带些好吃的花饼。”
“婢子谢谢大小姐,婢子一定好好给您看好屋子。”听到吃的小丫头果然收起了郁闷的神色。
这花朝节我是没有过过,于是我便向着一众小丫鬟询问这节日的讲究:“芳绣、罗髻你们俩可都是定州人士,这定州的花朝节可有什么风俗吗?”
芳绣停下手中的活计:“这花朝节其实是花神节,定州这里风俗是白日里玉明湖畔有斗花会、扑蝶会。晚上会有花神灯,大户人家还会做了花糕饼请亲朋好友品尝。今年啊我听我原来府里的夫人说,为着淑妃娘娘省亲,李家在玉明湖边搭了台子举办斗花会,老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听说斗花会的头名可以参加晚上淑妃娘娘在望熙楼办的赏花宴。县丞家的小姐这次为了能得淑妃娘娘青眼,早早的便栽培了一株富贵兰,等着拿头名呢。”
这个消息听的我有点犯难,看来要想见到五皇子也许这个斗花会是个不错的机会,可是我到哪去找一盆一定能艳压四座的花呢。
罗髻看我皱眉,便笑着建议道:“小姐要不从外面花市买两株长的好的花,带过去凑个热闹。”
我摇摇头:“不行,这事儿我要好好想想。不能带个太差的。罗髻,你去帮我看着,二小姐回来了,让她来我房里。”
言语拿着熨好的衣服给我看:“小姐,你明天穿这件出去,另外还要再带一件,不知小姐想要带哪件?”
我叹了口气:“我一件都不想换,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看着就麻烦,这样你把这件备用,把那件窄袖子的拿给我。”
言语拒绝道:“小姐,不行啊,你穿那件太简朴了。”
“那你就看着拿一件就好,不要挑太不鲜艳的。”无奈,我只得退让。
“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落葵语调轻快的走进门来。
我拉了落葵坐下,说道:“是花朝节的事儿,听芳绣说,这定州的花朝节要斗花,我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不是很了解,你可有什么好想法?”
听完我的话,落葵不由的皱眉,“我对花的了解多是看看它有什么药效,这花长的好不好看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要碾碎了扔在药里的。”
“那落落,你说什么花的的功效最好,若我们比不了好看,要不比比这花的效用。”对于专业人士,我只得换个问法。
“这个嘛,你让我想想,红花、金银花、槐花、辛夷花都是常用的,不过现在才二月中旬,都还没到花期。”落落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也没有什么能现下就找来用的花。
“得,你也没什么招了,我出去院子里转转,看有什么能用的不能。言语,你去给我找个花盆来。”这答案是在没什么参考价值,我决定就地取材。
整个祝府从有人住进来,到现在都还不满一个月,院里的花草多半是这个月新栽种的。春日里露着些许绿苗苗,离开花还早的很。整个祝府开的最好的花,怕不是祝老爹屋子后头那棵琼花树了。
待我走到厨房,却看见后厨院子的菜田里开着好些花。
我蹲下研究着这是什么花,怎么开出一股子大蒜味儿。
后厨里正在忙活的吕婆子,见我蹲在菜田边,立马在裙子上擦了手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大小姐,怎么忽然来后厨,可是有何吩咐。”
“吕妈妈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转转。这菜田是谁养的啊?”
“这是福婶吩咐我们种的,说是这些个常用的调味儿的菜每次买了都都用不完,放久了又不新鲜,所以让我们种上些,随用随取保证新鲜。”吕婆子有些局促的说道。
“这倒是可好法子,那这菜田平日是谁在打理啊。”
“是福婶打理的,我们平日帮她打些下手。”
“那吕妈妈帮我告诉给福婶一声儿,我要借她两颗菜用用。言语,把铲子和花盆给我。”
言语有些担心的把东西递给我:“小姐,您这能成吗,这。。。怎么在斗花会上出彩。”
“言语,你还是跟我的时间太短,你要相信你家小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去拿个箱笼来,把这花要好好收着。这可是咱们的致胜武器。”我把花移入盆中,郑重的交给言语,“照顾好它,明日我的事儿能不能办成就看它了。”
晚饭后,我敲开了祝老爹的房门。对正在看公文的祝老爹说道:“爹,明日花朝节您真的不打算去瞅瞅?”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装个样子继续查账,你好好去玩玩吧,这几日你也累着了。”祝老爹埋首案牍,并未抬头。
“爹,明日李淑妃在玉明湖畔举办斗花会,想来五皇子也在,我是想着如果能在斗花会上得到淑妃娘娘青眼,或许能找个机会把东西递给五皇子呢。”
祝老爹不是很在意的摸摸胡须说道:“你想法子进淑妃娘娘的赏花宴,这五皇子也会想着法子找你的,就看着你找个什么合适的由头让他来见你了。”
“那爹的意思是,我拿不拿头名在这斗花会上,其实无关紧要,但是要让五皇子注意到我就是了。那,爹觉得我拿什么花去合适呢?”
祝老爹斜着睨我一眼:“你自己想拿什么去便拿什么去,只要你说你是祝家的女儿就足够引起淑妃娘娘和五皇子的注意了。”
我拽了拽祝老爹的袖子,尝试着撒个娇:“爹,女儿这不是头回抗事儿,心里没底儿吗?不过,祝家的事儿,是很多人都晓得吗?”
祝老爹听到我的话,摇摇头说道:“知道祝家跟天家的事儿的,只有天家和祝家人。但是祝家这几年一直拿着户部的实权,在朝中还是有一些影响力,有皇子想来拉拢也不奇怪。不过,我们与祝家的关系没有挑明,知道我是祝家嫡子的人在定州应该不多。我此次起复,是户部尚书季从礼写的推荐折子,没有走祝家的关系。”
我点点头:“爹,我知道怎么办了。一会儿,您是不是还要教落落医术,我去给您叫她来。”
祝老爹说道:“你去把她给我叫来吧,明日你小心行事,但也不必太过担心,思虑周全便可。”
我起身行礼:“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