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爹抬头看看已经有些暗淡的色,站起身,整整坐的起了褶子的衣袖,“今先不下了,我要去布政司衙门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你跟落落吃饭不用等我了。”
我看着披了官服急匆匆出门的祝老爹,回他道:“知道六,我有空也去看看闫公子。”
晚间,祝家的木门吱呀打开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过了三更的梆子声。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灰蒙蒙的窗户纸,思来想去,决定明去闫家的绸缎庄看看。顺便再给大伯写封信,让他帮忙查查这闫霜行的家业。
早上送落葵出了门,我便拐去了闫家的绸缎庄。如今落葵整日都是青色罗裙,白色卷草纹的头巾扎了头发,很是清爽利落。自打她不在家跟祝老爹进行学术争吵之后,祝老爹也利落了很多。
气晴好,我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光下黑底金字的闫家绸缎庄的招牌。招牌阔气、门面也阔气。
来来往往买缎子的商人大户络绎不绝。
“这位公子可想寻什么新鲜纹样的布料,您尽管,店应有尽樱”掌柜的站在柜台后同我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我大步迈进店中,四处观看,“我就是随便看看,掌柜的您先忙自己的。有需要的自会叫您。”
“好,公子您自便,有事招呼的。”掌柜的笑眯眯的完,招来二耳语一番,那二偷偷瞟了我一眼便对着掌柜的点头离开。
我还没在这店里转过一圈,店门口就进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闫公子,这么巧啊。”我笑着对闫霜行抱拳作揖。
闫霜行避过我的礼,抱拳还之,“不巧,自那日酒楼一别,我就吩咐手下各家商铺注意祝公子的行踪。若是祝公子前来拜访,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我心里疑惑,“我若是我今日只是想给舍妹买一匹翠色的缎子做换季的衣裙,那闫公子岂不是白跑一趟,耽误大好的时间。”
闫霜行神色坦然的摇头笑道,“那祝公子就不必做祝公子了。”
这话倒是让我愣在了原地,复又反应过来,无奈笑道,“我本来就是掩耳盗铃,如今需要遮掩的都知道,倒是让我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那倒不是,比如你若是去昼春庭想见李鹤年,做男装打扮就要比女装好许多。”闫霜行笑容不变,双眼温和的看着我。
话已至此,我在暗自调查,倒显得我不够坦荡,于是我歪头回他,“那闫老板是要请我去昼春庭喝花雕吗?”
“不是,我想请你去寒舍喝一壶清茶。”闫霜行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言语、祝庚,摸了下后腰里藏着的手铳,笑着点头:“那闫公子带路。”
绸缎庄外,两顶青毡轿,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闫公子这是猜到我必然不会拒绝吗?”我好奇的看向闫霜校
只见他摇头笑道,“霜行是商人,自然要行事周全些。”
我不再多问,便扶着言语的手上了轿子。不知道闫霜行又在家里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周全给我看。
轿轻晃,一路穿街过巷。
我撩开窗帘,只见街巷之中挂了闫子招牌的店铺不在少数。
照着看到店铺的数量,我以为我会见到一做富丽堂皇的开阔府邸。
不成想,我真的见到了一座开阔的府邸。写了闫宅的门匾竟然有着细微的脱漆,青藤自大门一侧的墙角下蜿蜒而出,绕着斑驳的门柱盘旋而上,直直的趴在房瓦上随风招摇。
这大门虽然比定州祝家的院子开阔些,可看着真的是比定州祝家的大门差了好些。
“祝公子外面只是表象,且随我进去喝杯茶如何?”闫霜行见我看着大门一脸惊讶,便将我往院中引去。
跨过已经磨的泛着光的门槛,绕过影壁,春日里,这庭院里也是一片繁花,可这花却不见任何名品,墙角的垂丝海棠三五株兀自生长,花圃里一片杜鹃红的鲜艳。
正堂之上“取之有道”四个字分外的扎眼。
随着闫霜行的引指,我在正堂下首做下。粗布衣裤的丫头用上好的薄釉白瓷盏给我端来一杯汤清味厚的清茶,可端给闫霜行的却只是一只同程大人送来的茶盏差不多成色的粗白瓷盏,这盏里盛的更不是什么好茶而是清水。
我低头嗅了嗅茶味,轻轻品一口,竟然是大红袍。上一次喝这茶还是在大皇子的宴席上,秦衍衍特意端来给我喝的。
“这茶?”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茶,祝姑娘也知道是好茶,是不是?”闫霜行将那一盏清水放下,笑着道。
我点点头,“去年定州兵荒马乱,这茶过了采摘时节,据我所知产量甚少。”
“不错,这茶去年一共只产了一百二十斤,我收了一百斤,进给宫里二十斤,定州守备刘士有要去十斤做他女儿的嫁妆,三位皇子一人五斤,秦相家五斤,宫内内侍总管五斤,户部大官员打点出去十斤,明州布政使五斤,其他一干大官员一斤到五两不等一共十斤。对了,我还给祝大人留了五斤,这五斤算是我孝敬给英国公府的。”着闫霜行招手,一个厮端着托盘来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的五斤大红袍,想了想开口问道,“程大人可收了?”
“没有,程大人是真正的两袖清风,从未拿过我名下这些铺子一分常例。”闫霜行摇头感叹道。
“那这五斤茶,还是请霜行收回去吧。”我将托盘推开,语气坚决。“我不敢在你面前给我爹带清官的帽子,毕竟在定州的时候我爹也和光同尘过。只是明州不行,至于原因早前我已经同霜行讲过了。”
闫霜行挥挥手让厮退下,“改稻为桑之事,我猜想祝大人和祝姑娘已经猜到了闫某头上,却是为了那五十万匹丝绸闫某势必要大肆收购土地种植桑苗,这一事是朝廷命令,想来祝大人也会成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