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早饭还没吃好,祝老爹便派人又将我叫回了北溪院。
我坐在北溪院的书房里,看着面前这一盘白棋与黑棋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棋局,一时不知祝老爹意欲何为。
祝老爹招呼我在他对面坐下,“昨你大伯可是跟你了些什么,我听狗子昨晚他帮你大伯找及笄礼,找了好久才回来,回来时,你竟然还在。”
“是一件已经听过一次的旧事,董后之乱。第一次讲还是年前的时候大伯讲了讲这其中的布局,这一次讲大伯讲的是这其中的人情。”我讲昨晚听到的故事,简要讲给祝老爹听。
祝老爹将黑子递到我手边,“昨晚我见到了董相思,这迷魂散也是她给我下的。”
“这,她想要做什么?”我接过棋子问道。
祝老爹摇摇头,“她似乎急着脱身,不欲多言。我这还没开口,便一个没防备中了她的招,听她与三皇子走的很近。想来她也有她的筹谋,你不妨有空去见见她。”
“这她来府里可是为了什么,还是来见大伯或者是祖母的。”我接着问道。
“她出来的方向应该是东江院。”
“可我出来的时候,大伯便已经是昏迷的状态“
“她心里的仇恨可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且看看吧。”
“那这局棋”
“她也是关键一子。”祝老爹抬手搬掉一排黑子。
去见董相思之前,我先去见了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去往庵堂的路上,竹叶墨绿幽深。庵堂里的几棵歪脖树在秋风里,打着旋的往下掉叶子。
佛堂正中的菩萨依旧慈眉善目的看着下面那个面色凄苦的女尼一下有一下的敲打着身前的木鱼。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木鱼生伴着诵经声在佛堂中不断回响。
我跪在佛像前,毕恭毕敬地磕完三个头,“姑姑,我昨日才从明州回来,今日便想着来看看你。大伯的身体一比一差了,昨我回来,他不过了一会儿的话,便累的撑不住了。”
木鱼的声音听下,祝云峦低垂着眉眼,声音里没有喜怒,“施主,贫尼已经是方外之人了,以后便不要再挂念着贫尼了。且人自有生老病死,贫尼会在这里为祝施主诵经祈福,愿佛祖保佑他,让他少些病痛。”
“姑姑是将祝家所有人都放下了吗?”我拧着眉头问道。
回答我这句话的是低低的诵经声。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在明州时,董相思,董姑娘多次给我传讯,稍晚些,我要去花萼楼见她一面,以表谢意。姑姑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她。”
诵经声终于停下,祝云峦顿了顿道,“佛祖,往事终成空,恨也是空,爱也是空,贪嗔生业障,爱恨造杀孽,唯有放下才能超脱轮回,除去自身因果。”
我对着佛像再度叩首,“姑姑的话我记下了,我一定带到。只是姑姑也要放过自己,祖母和大伯还有我爹都很想见见你。”
祝云峦身形未动,仍是低垂着眉眼,木鱼生与诵经声再度响起,“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般若波罗蜜多咒”
我对着她福了福走出了佛堂。
佛堂外,言语提着贡品在等我,见我出来便迎过来,“姐,这些衣服,主持都不收,太好了,她们用不上,平日里穿惯了棉布僧袍。且她们是化外之人,这样好的绫罗物件对他们来是诱惑,会叫庵里的尼姑起了红尘之心,不利于修校”
我翻翻篮子里手感细密的绫罗僧衣,“老太太也是怕姑姑吃苦才特意给她做的,既然她不能收,那咱们就多填点香油钱吧。这账记得记在我爹头上。”
回到马车上,我换上一身男装,便让祝庚驾着马车去往花萼楼。
花萼楼的厮看我面生,一面引着我往里进,一面谄媚地笑道,“公子可是头一回来咱们花萼楼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的立马帮您叫来。”
“我找董相思。”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淡淡的道。
本来还颠这脚往前走的厮,一脸难色站在原地,“这,怕是难住的了,我们相思姑娘本就被林公子包了场轻易不见客,我们楼里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漂亮,要不您先见见别的。”
“我找董相思。”我站在原地对着厮微笑到。
厮挠挠头,伸手拦住我的去路,“公子,您就别难为的了,的也就是混口饭吃。你要是喜欢听曲,我们楼里会弹琴的姑娘多着呢,您随便挑。”
“我找董相思。”我语气的坚决。
厮也被我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这花萼楼可是个要守规矩的地方。您这不是来砸场子嘛,咱们和和气气开门做生意,您何必非要为难人呢?”
“干什么呢?堵在这门口,还做不做生意了?”一身玫红褙子的陈丹娘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我姓祝,我找董相思。”我笑容不变,对陈丹娘道。
祝这个姓让陈丹娘愣了一愣,挥退拦着我的厮,“祝公子,您请跟我来。我们这厮不懂事,给您添堵了,我这就好酒好茶伺候着,给您赔个不是。”
到底是风月场上的老人,活做事真的就是周到妥帖。
雅间里,陈丹娘对我俯身一拜,“姑娘,不知有何要事一定要见董相思。”
来之前我让言语帮我找来刀庄的密档,这陈丹娘的来路倒是真真有意思,她原来是祝云峦身旁的陪嫁三等丫头,后来被祖母赎身出来放在这花萼楼里照顾董相思。她倒也是个人才,十几年的功夫把自己从一个歌姬混成了老鸨。
“你且告诉董相思,我来之前才去过庵堂,想来她还是应该想见我一见的。”我喝了一口陈丹娘承给我的清茶,笑着道。
陈丹娘紧了紧手中的丝帕,不再推脱,转身走出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