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极热了。小镇的街道上没几人在外行走,感觉能把人热化了。肉眼可见那热气从地面冒出来,这小镇就像个蒸包子的蒸笼。
几声蝉叫,声音又响,拖得又长,树荫下懒懒睡着的老狗都不耐烦地扇了扇耳朵。
已经是第三天了。父母官大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刚准备好了跑路,还没踏出后门门槛,就有手下找到了他,神色有些激动。
“大人……您这是?”手下有些疑惑。
父母官大人神色不自然,本就天热,额头出了汗,也不晓得是热汗还是冷汗。他避开这个手下的问题,只说:“找我什么事?”
手下脸上带了喜色,连忙说道:“大人,外面有个妇人说,有人能解这小镇的瘟疫,她家孩子吃了药已经好了。噢对了,先前救人反而溺水身亡的教书先生就是她的丈夫。”
这个手下不像父母官。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小镇上呢,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父母官一愣。他可知道,这不是瘟疫,而是蛊呢。事情有蹊跷,万一真的有解药,那自己又何必跑路呢?毕竟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好过。
父母官见了那个妇人。她手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正睡得安稳。
妇人先对这个父母官屈膝行了一礼,等他坐下,就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今日来打扰大人您了。实在是小妇人知晓了解药,要是不告诉这小镇上的百姓,害的他们家破人亡,那小妇人就愧对良心了。”
妇人低头看了看孩子,睡得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些,再看看慢悠悠喝着茶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此事的父母官。
她的眼神深了深,继续说道:“前不久来了几个外乡人,其中有……有个气度不凡的小公子,医术十分高明,那解药就是他给我的。
原本他也说了,不晓得有没有用,只是小妇人给孩子吃了后,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不再时时痛得哭泣,那就是有用的了。
大人您也知道,那痛起来可就是钻入骨头的疼啊。既然那小公子拿得出解药,那就算没有了现成的,配方总会有的。
我们人多,去求求他,总会给我们解药的。”
父母官大人倒是没她所说的那种入骨头的痛楚,因为他家里自有单独的一口井水。
不过,要真得了解药,百姓对自己的呼声应该会高许多,指不定自己还能升个官。
父母官点点头,对那依旧站着的妇人说道:“好,那就去会会他。若真有解药,本官自有赏。”
父母官一边召集了些人手,一边和妇人朝素战所在的客栈走去。妇人稍稍落后他半步。
在街上,本来就热,大家都不想出门。一打听是与自己身上的蛊有关,就加入了队伍之中。这队伍愈发壮大。
很快便有了万人空巷的景象。
素战等人的客栈被围了个水榭不通。
素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书,推开房门走出去。他没研制出来,时间太短,经验不足,了解不够。
那妇人看到素战出来,率先对他说道:“小公子,我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你真的有解药的话,就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那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有些颤抖。
父母官也说道:“若是交出解药,本官重重有赏!”
其他百姓纷纷附和。
素战皱着眉,对那群小镇上的人说道:“对不起,辜负了大家的厚望,我没研发出解药。对不住大家了。”
人群安静了片刻。妇人眼泪落了出来:“小公子,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们解药?小妇人不怕死,只是舍不得我这才出生的孩子啊!“
大家又是喧嚷一篇,半是求药,半是威胁。
”是啊,又不白要你的,我们买还不行吗?“
”就是啊,您给开个价吧。“
素战眉头越皱越紧。
”吵什么?!谁告诉你们解药的事的?“
苗书猛地推开房门,带着眼眶微红的轻舞走出,站在素战旁边。
苗书冷笑一声,说道:“不给你们解药是不是还要来抢?!”
话是对着众人说的,眼睛却看着那妇人。
父母官冷哼一声:“本官还在这里呢,怎么就抢了?你们既然有那解药,藏着掖着做什么拿出来救人不好么?”
轻舞倒也不输气势,上前一步说道:“是啊,要真有,谁会藏着掖着?又不能当饭吃。”
众人议论纷纷。难不成他们真的没有?
妇人还想说话,却不想在街的尽头传来震动。
一队队整齐有序的军队向他们靠近。
为首之人只说了一个字:“杀!”所有官兵纷纷涌来。
众人却没走散开来。
不是茫然,而是镇静,这副场景,联想到之前的封镇,谁都想得到他们是想屠镇了。
一个常年砍柴卖柴的汉子,对旁边的人说:“太平日子到头。大伙儿!别怂了,怂了那么多年,该反抗了!”
一个屠夫大笑道:“正合我意!小兔崽子们,爷爷来会会你们!”
众人不再理睬素战他们,纷纷拿起身边的东西,或棍棒,或板凳,或扁担,对峙那群来者不善的官兵。
下盘极稳,竟全是练家子。
妇人也呼吸一变,变得绵长。她将孩子放在了一旁空地上。她知道,如果自己战死,素战等人或许就会救下自己的孩子。
她走到苗书身前,说道:“对不起。我家院子石板底下有密道,可以出去。孩子叫林离,离别的离。谢谢。”
苗书问道:“为什么?”
妇人却不说话,从袖中抽出两柄弯刀,面朝队伍,从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