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大厦将倾之时,真实与现实,展露无遗。
脑中耳中只有嗡嗡声,兰雅萱久久回不过神,只能感受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和靠着自己的身体在下滑。
腰间一空的瞬间,兰雅萱回了神。
抱住申羽义一起摔倒在地,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微扶起申羽义,让其靠在自己怀里,只是再看碰到申羽义的那只手,已然沾满鲜血。
就像失语了一样,张了张嘴,声带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悲莫过于无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两声枪响,第一枪是楚辰在怒喊出兰雅萱的名字后对其开的,只是申羽义反应迅速地挡在了兰雅萱身前。
第二枪紧随其后,是谭以翔对着楚辰开的,可是挽救不了申羽义已经中枪的事实。
楚辰持枪的手中枪后,谭以翔动作敏捷地上前踢开他的枪。
楚辰看见中枪的人是申羽义,狂笑起来,“也好,这样更好。”
谭以翔将已然失控的楚辰交给手下控制起来,而后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兰雅萱和躺在兰雅萱怀里奄奄一息的申羽义,冷静地吩咐手下叫救护车。
兴许是训练有素,在生死面前谭门的人都没有表现出慌乱,收到指令,依言照做。
谭以翔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紧绷,眸光幽深。
申羽义费力地抬起手,“萱儿……”。
手在半空被兰雅萱紧握住。
“我在。”兰雅萱勉强应声,声音抖得已不像自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申羽义强扯出一抹笑,唇色苍白,“我好后悔……没有在初见你之时就坦明心意…如果我当初够坦然,是不是其他人就不会有机可乘,后来…我也不至于会伤害到你。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是我不够好…可是…咳咳…我舍不得你…”断断续续的话,夹杂着无力的咳嗽声。
兰雅萱看着他,被泪水渲染的眼睛里看不太清神情。
直至此刻,他所在意的还是这些吗。
“……不要说了,你会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兰雅萱紧紧地握住申羽义的手,故作冷静地劝着,其实内心已经颤抖害怕到不能自已。
手上血色分明,怀中高大英俊的男人此刻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可以,不可以,他不可以有事,兰雅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萱儿…我爱你。”申羽义努力的想认真看着兰雅萱,只是眼神已不复清明,恍惚而迷惘。
兰雅萱暂时强忍住泪水,心下一横,缓缓低下头,靠在申羽义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听好,之前的事我不怪你。但如果你敢就这样离开,我会恨你,也会恨我自己。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会永远活在痛苦与折磨中,你舍得我这样吗?”
听见兰雅萱近乎威胁的话,申羽义迫切地要牢牢抓住对方,可手却用不上一点力气,眼睛想努力睁开,眼皮却越发沉重,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似弥留呓语,却令人听不真切。
兰雅萱想听清他讲的话,终是没能做到,就连一直被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也无力垂下。
手里一空,心也跟着空了。兰雅萱有一瞬间的怔愣,眸光闪了闪,泛红的双眼盈满泪水。
“申羽义……”
怀中英俊的男人安静的像个熟睡的王子,兰雅萱试探性轻轻唤着,想唤醒,又怕打扰。
如果说方才面对楚辰压迫的时候,兰雅萱的内心是崩溃的,那么此刻眼睁睁地看着申羽义闭眼,兰雅萱的心便是死了。
谭以翔一直在旁默默地关注着,仿佛置身冰窟,寒意从身体凉彻心底。
救护车呼啸而去……
§
华灯初上,觥筹交错,商贾名流的聚会。
大家今日谈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三个。
一个是Sun集团倒台。Sun集团只是近一年开始打入中国市场,所以虽然在资本市场上占据一定地位,但国内波及的企业并不多。商业王国倒台的事情并不稀奇,人们的反应已变得冷漠,只是暗自庆幸没有与之有利益牵连。而Sun集团背后的黑恶势力暗天组织也被警方一举击破,相关违法人员已全部逮捕。
另外两件事却是与在场的很多家企业息息相关。
其一,两个月前突然公示兰氏集团被收购的消息。没有多少预兆,兰氏强大的商业链就此断连,兰氏原本不可撼动的商业地位顷刻间倒塌。盛极一时的兰氏,豪门的代名词兰氏,从此将消失在商海茫茫中。
这么大的动作,收购方是谁却神秘的并未公示,就连接盘雨樱高校的人也是神秘的未曾公开露面。
一时间,难以置信,众说纷纭,唏嘘不已。
而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有关申家这个大家族的内部变动。
身为长孙的申羽义已近两个月没有公开露面。企业负责人的形象代表着企业的形象,申羽义眼看就要全权接盘整个申氏集团,可就在这个档口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申氏集团重新由申剑雄坐镇,申家给出的解释是申羽义出国进修,无暇兼顾,但大众和媒体显然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兰家与申家是世交,兰雅萱和申羽义之间更是有过婚约,兰家发生的事情必然对申家有所影响,申羽义的突然消失和兰家有关系吗。
众人纷纷猜测原因,一时间关于申家家族内部动荡的猜测和报道漫天飞。
谭以翔斜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听着感受着这一切,望向天上清透的月亮,默默出神。
安冉默默立在谭以翔身后,无声叹息。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
申羽义被送进了抢救室,谭以翔看着面前的人,寸心如割。
那人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只得瘫软地靠在墙边,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只有残留着血迹的手在微微发抖,才证明了她还活着。
明明是白昼,可这条走廊却宛若黑夜,无边无际的黑。
时间不知已过多久,反正高楼外的夕阳正在慢慢向地底下坠。
有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太低太轻,好似说句话就要用光全部气力。
“我以为我能保护所有人,可到最后我竟谁都没有保护好…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我所顾虑的,我最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且比预想的还要糟。”
谭以翔霍然走近,用力地抓着兰雅萱的肩膀,迫使对方看着自己,“你不能用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兰雅萱缓缓抬眸与谭以翔对视,黑眸中涌现着不可言说的悲伤,“道理…我怎会不懂,可是我怎么能忽视申羽义受伤的事实,我自私的一直推开他,只想着不能让他受牵连受伤害,这样我才会好过些。可结果呢,他还是受到了牵连,还因此……”
清冷的声音带着哽咽,继续,“直到现在都还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不知生死…这就是对我自私的惩罚。”
“可这是他甘之如饴的……”
谭以翔强忍着心痛,神情悲恸,一贯清亮的声音都变得暗哑,连带着声调都发颤,“他爱你,只因为他爱你,所以他甘之如饴。就像你爱他一样,宁愿他错怪你,怨你,恨你,也不想他受到连累。”
不想再自欺欺人,纵使他选择不将话挑明,他和兰雅萱同样再无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从未拥有过机会。
“他舍不得你。”谭以翔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只是这笑一点都不好看,“因为舍不得就此离开,舍不得你恨他,舍不得你活在痛苦中,他一定会拼命回来,回到你身边,所以你也不能倒下,你还得等着见他呢。”
随着谭以翔话音落下,空旷的走廊又陷入一片死寂。
兰雅萱垂眸,静默良久后。
“我当然不会倒下,亏欠他的我得还。而别人亏欠我的…还有笔账没算呢。”兰雅萱神色已恢复清明,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变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