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正院门口又没有树荫遮挡,早就热的没法儿待。芸姐儿的病尚未痊愈,才跪了一刻钟就已经汗流浃背,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王婆子跟着一起过来,断没有主子跪着她却站着的道理,便一起跪了下来。见芸姐儿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免后悔劝说她给小孟氏求情了。“姑娘,你的身子刚好了一些,这样暴晒下去可怎么得了!”
芸姐儿虚弱的笑了笑,道:“除了在这儿跪着,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王婆子好歹也是看着芸姐儿长大的,见她露出那般神情,如何能不心疼。“姑娘,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过来吧,啊......”
芸姐儿身子晃了晃,闭上双眼,却没再吭声。
王婆子见她额头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多,身子也摇摇欲坠,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除了陪着她一起受罪,她根本就没有别的法子。
芸姐儿最终还是没能支撑多久就晕了过去。但这一次,除了王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再没有任何人肯上前帮她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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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梅园倒是安静了。小孟氏被关了起来,芸姐儿又病着,府里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叶欢仍旧每天去陪伴叶家人,开导着因为落水而惊厥的迟哥儿。看着迟哥儿不断地从噩梦中惊醒,叶欢就心疼不已。
“都是那个孟氏,害得我儿落下了病根儿。”赵氏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见他从一个顽劣的野孩子变成了个连开门都会吓一跳的娇弱模样,不知道有多心疼。
叶欢咬了咬唇,努力的开解道:“娘放心,侯爷一定会给迟哥儿讨个公道的。下人说,孟氏最近几天滴水未进,人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她应得的!”赵氏抱着迟哥儿哭天抹泪。“连一个孩子都狠得下心下手,她根本就是畜生不如!”
叶欢任由赵氏发泄着,并没有劝阻。
如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她也不怕别人说道了。侯爷已经说过会让她病逝,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叶欢安抚了赵氏几句,又请了最好的大夫进府,赵氏的心情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没过几天,侯府便传出小孟氏病倒了的消息。
“怎么突然就病了?”
“听说是照顾她那生病的闺女。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儿可比不得少年人。”
府里的下人时常议论,却并未有人产生怀疑。
叶欢倒不至于连病都不给看,于是叫人去请了大夫。可小孟氏的病来的凶猛,吃了几副药都没什么起色。
“大夫,我娘到底是什么病,为何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芸姐儿拖着病体急匆匆的赶到小孟氏床前侍疾,忧心不已。
大夫摇了摇头,道:“像是疲劳所致,加上中了暑气,这才引起发热。可退热的药服下去,应该好转才是......或许是在下医术不精,未免耽搁了夫人的病情,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叹着气离开了。
芸姐儿急得不行,再次求到叶欢的面前。
叶欢见芸姐儿哭得可怜,便让人拿了侯府的帖子进宫求了名御医回来。然而,御医诊断的结果与那仁安堂的大夫一般无二,开的方子也大同小异。如此折腾了几日,小孟氏脸色越发的不好起来,人也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芸姐儿守在小孟氏的床榻边,暗暗垂泪。小孟氏是怎么病的,她心里一清二楚。被关在杂物间三天三夜,是个人都会病的。加上又是在夏季,那房间里连扇窗户都没有,如何能撑得住?
可即便知道是侯府苛待了小孟氏,芸姐儿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旁人问起,她只说是为了照顾她给累病的,加上上了年纪,肝火旺盛,所以才缠绵病榻,万万不敢说出真相。
小孟氏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芸姐儿又是心急又是悲痛。见吃药没什么作用,一时病急乱投医,竟央了叶欢,让她去相国寺求了符水回来。叶欢被她缠得厉害,只得答应了。可即便如此,小孟氏的病仍旧反反复复,没个好的时候。而且,昏睡的时辰也越来越长。一天之内,也就一两个时辰醒着。
芸姐儿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一旁,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姑娘,让奴婢守着吧,您还病着,也好几晚没有合眼了。”王婆子心疼小主子,便主动提起要帮她守夜。
芸姐儿却是摇头。“娘都是为了我,才会病成这样。妈妈就让我守着她吧,也好图个安心。”
王婆子劝说不下,只得由着她。
叶欢隔三差五的就会命人送一些珍贵的补药过来,膳食也尽量精致,没有半点儿委屈了她们。外人知道后,谁不称赞她贤惠大度?
赵氏见她居然还以德报怨,忍不住嘀咕道:“你倒是好心,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之前那样待你,还险些害了迟哥儿性命,你就半点儿不记仇?竟还拿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
“一码归一码。”叶欢说道。“我若有样学样,岂不是跟她一样,成了心狠手辣不明事理之人?”
赵氏想了想,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委屈了你!”赵氏也是做娘的,哪里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女儿被人那般糟践,她没拿刀冲上去就算是格外的宽容了。
叶欢笑着安抚了她两句,母女俩携手进了屋。
小孟氏病重期间,忠义侯夫人倒是过来探望过一回。不过坐了片刻,就去了正院那边与叶欢说话。原因无他,小孟氏仍旧死不悔改,嚷嚷着是侯府亏待了她,还说有人要谋害她,忠义侯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这才离开的。
“姨母脸色不大好,可是中了暑气?”叶欢见忠义侯夫人面色沉沉,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句。
在叶欢这个外甥媳妇面前,忠义侯夫人倒是没有板起脸来,答非所问的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住在侯府,没少给你添堵吧?”
忠义侯夫人尚不知道小孟氏推迟哥儿下水的事儿,不过辱骂叶欢这个侯夫人的事却是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
叶欢淡淡的笑了笑,道:“她到底是长辈,再有不是,咱这做晚辈的,总得谦让着一些。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我倒是没放在心上,说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忠义侯夫人何等精明之人,很快便听出了这里头的蹊跷。想着小孟氏的性子,她不禁摇头叹息。“她就是个混不吝的,若说错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是。”
怎么说,都是孟家的女儿,小孟氏犯了错,忠义侯夫人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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