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女人冷笑一声。

“真是羡慕你啊，想跟谁撇清关系就撇清关系，还能说的理直气壮。”

过了几秒，电话那边的语气突然变的狠厉起来。

“我告诉你，杨沐昶，你跟我之间，只有我想不想跟你有关系，没有你说了算这回事，你听明白了吗？”

杨沐昶拿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那你想怎样？”

“呵。”女人没有什么情绪地轻笑了一声，“我现在还不想怎么样，只是不太能见得你高兴而已。”

“但是你已经想有新的开始了，不是吗？以前的事为什么还不能放下？”

“放下？如果放下就像这两个字说起来那么简单，你以为谁还会有放不开的东西？你不也是因为不想听你爸的话放下蒋一卓才来给我打电话的吗？”

说到这里，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语气变的轻快起来。

“不过你爸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我本来只想让他想起以前自己当凤凰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好让他重新开始想控制你而已。没想到除此之外，他还查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反对态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现在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你的事也不用我多操心了，你爸不会放任你们俩在一起的。”

“既然是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就不要怪我插手你的生活。看着你开心，我是真的不太开心。”

女人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便不等杨沐昶回应，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杨沐昶一瞬间有了想把手机狠狠摔到地上的冲动。

杨沐昶的余光看到，蒋一卓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又看了看蒋一卓的眼睛，看到本来紧闭着的眼睛已经慢慢放松下来，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眼球已经有了微微的转动。

蒋一卓要醒了。

无论杨沐昶处于怎样难熬的境地里，蒋一卓醒来的消息对他来说都是现在最大的好消息，带给他的喜悦超过了一切恩怨纠葛带给他的忧郁。

蒋一卓并没有让杨沐昶等太久，几秒之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皮很重，光是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就花去了她大半的力气。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胸腔里沉闷的呼噜声，因此，她也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保持呼吸。

不过好在她现在并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呼吸就会忍不住的咳嗽，想来是给她用上了药效比较强的止咳药，现在的情况比起昏迷之前，要好受多了。

“你醒了。”

杨沐昶想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但目前的情况，蒋一卓怕是说话也并不方便，刚从昏迷中醒来也不会有太多力气，不如让她再继续好好休息。

即便连呼吸都费力，蒋一卓的脑海里还是一直来来回回响着刚才杨沐昶电话里的那句话。

原来他不喜欢蒋一卓啊。

也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蒋一卓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呢？

这样本该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也不用再费心与杨沐昶保持合适的工作距离，不用再逃避。

多好的结局啊。

蒋一卓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却觉得心里酸涩得连嘴角都扯不起来。

蒋一卓啊，都说好了不要痴心妄想，你又是什么时候偷偷把自己的心扔进去了？

杨沐昶看她没有吭声，以为她还是没有力气说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替她量了体温，又按了呼叫铃，叫来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很快来了，跟杨沐昶交流了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以及药物调整的具体剂量，重新开了处方，又跟护士交代了些事情，便离开了。

不管杨沐昶是怎样的头衔，按照医院规定，处方权还是属于主治医生的。因而杨沐昶对蒋一卓的治疗有什么想法都需要跟主治医生沟通，主治医生对杨沐昶的能力再清楚不过，这个身份实则也只是一个治疗方案的经手人而已。

蒋一卓能听到杨沐昶和主治医生沟通治疗方案的每一句话，如果放在平常，她一定会认真听好，努力去理解其中的原理，积攒经验。

但现在，这些话仿佛只是从她的耳中经过了一下，并没有在脑海里停留一瞬。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认真听，认真理解治疗方案中所包含的医学智慧，这是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和助手都应该学习的东西。

但是今天，她想自己借着病人的身份，放任自己一下，不去想这些复杂或者不复杂的医学知识，只放任自己在这一天里，放一个小假。

这个理由也不过是骗骗自己而已，她的心里现在盛不下任何其他的事情，满满的还是杨沐昶的那句话。

蒋一卓的情况相对其他病人来说比较简单，没有其他基础病，免疫系统在遭受病毒攻击之前没有被其他方面破坏过，在她身上能最直观地看到新疗法对病毒感染的治疗效果，最适合作为新疗法的试验对象。

这样很好，蒋一卓想。

人总是贪心的，当理性的人开始有了某种幻想时，自己是最清楚幻想不适合自己现实情况的，因此总会告诉自己不要对此产生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不让幻想占据自己的脑海，不致让自己面对残酷的现实时遭受巨大落差。

而少数感性的人放任自己沉醉于幻想中，相信幻想能够成为现实，并且相信自己能完美地适应这种过于美好的现实。

这些少数感性的人，在真正感受到幻想与现实的落差之前，应该一直是快乐的吧。

蒋一卓也希望自己是那少数的感性的人，不会像现实的自己，稍一接近自己的幻想，就会自己割自己一刀，残酷地让自己知道自己不配。

她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任由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占据了自己，一度似乎觉得自己离幻想很近，直到现在被现实狠狠的大浪打回了深海里。

你这个活在深海里的不见阳光的小鱼，怎么能有能离开海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