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褐色的药汤顺着叶汉文的嘴角流下来,弄的下巴怀前都是。
钱大娘不为所动,放下碗,将叶汉文的头抬高,手放在他的下巴上,将他的嘴巴合拢。
随后两手一起使力。
“咽下去了咽下去了……”望着儿子喉咙的滚动,王氏顿时喜极而泣,不住的向钱大娘道谢。
钱大娘接过叶水水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上的药汤。
“下次不喝,你就这么喂,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恩恩,好……”
钱大娘望着没了以前张牙舞爪劲头的王氏,叹了口气,“你呀,天又没塌下来,哭丧着脸干什么,你以前的劲儿呢?都干啥使了?”
“我……”
“你不是最宝贝汉文吗?眼瞅着人家欺到门上了,你就干看着?”钱大娘恨铁不成钢的对着王氏,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王氏一怔,看看钱大娘,又看看躺在炕上没有活力的儿子,咬了咬牙,眼神顿变,如同两把利刃一般,落到角落里的董世杰和那女子的身上。
二人被看得唬了一跳。
只见董世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惜,没等他说话,王氏便抄起扫炕的扫帚,冲着二人打去。
生生将二人打出了屋。
钱大娘满意的抿了抿嘴,拍拍叶水水的小手,“走,看戏去。”
最后那三个字,钱大娘说的声音极小,只有叶水水听到了。
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点点头,叶水水不傻,看得出,适才钱大娘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叶汉文。
如今叶汉文吃了药,三言两语便将没有了斗志的王氏挑起苗头。
将炮口对准了,前来炫耀示威的董世杰和那女子的身上。
经此一事,对钱大娘她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大娘是善良,心地也好,但,不是不分糙好的善良。
“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别让老娘看见,看见一次打一次,滚~”
董世杰和那女子抱头狼窜,相互搀扶着,极其狼狈的跑出了叶家。
王氏手上的小扫帚早已被打散,只剩下几根零碎的。
“我呸,什么玩意。”
将零碎的扫帚扔到地上,冲着二人逃跑的背影,狠狠的啐了口唾沫。
拍了拍衣裳上的土,王氏转身走过来,正儿八经的对着钱大娘行了一个大礼。
“婶子,以前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这给您赔不是,您大人大量,不计较且还帮我娘俩,我记下您的这份好了。”
钱大娘摆摆手,“那些虚礼就甭来了,眼下你什么也别管了,先给汉文养好身子,你要知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得自己疼,记下了。”
王氏一僵,听出了钱大娘的言外之意,郑重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钱大娘握着叶水水的手。
“可还恨她?”
“恨!”叶水水回得毫不犹豫。
钱大娘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大娘,您可埋怨我?”
“傻姑娘,我埋怨你作甚,不瞒你说,我也挺讨厌王氏这个人的,她落到这个下场,纯粹是报应,是她自己活该,我都这般想了,更何况你。”
叹了口气,“叶老三和王氏之间的恩怨,我不掺和,他俩是继续过下去也好,是和离也好,这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心疼汉文那小子。”
“经了今日这事,还不知日后能不能想开啊。”
叶水水一抹迷茫自眼底闪过,适才叶汉文的情况她看在眼里,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绝望及悲痛。
是一种没有任何求生欲望的灰暗。
她不知道,导致叶汉文这般的,是叶老三,还是那女子。
若是叶老三,应当不会变成这样,若是如此的话,为那女子可能性大一些。
迷茫越浓,他很喜欢那个女子?喜欢到,得知那女子同董世杰定亲而绝望?
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能让一个七尺男儿,没有了求生的念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能让他狠心到不顾亲娘?
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能让他吐血?
这样的喜欢,究竟是什么?
她不懂!
前世短短数十载,叶水水尽管尝遍了人生百态,看遍了各种嘴脸。
却唯独不懂情爱!
方家一年,似仙楼九年,这十年间,尤其在似仙楼那九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温柔的,粗暴的,冷漠的,痞气的。
也听过很多男人说喜欢她。
但他们的喜欢,让她觉得恶心,并排斥这种喜欢。
而今日见到叶汉文为情失去生存的念头,这种毁天灭地的喜欢,让她动容,也让她疑惑……
“闺女,在想什么呢?打咱们回来,你便魂不守舍的,怎么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叶水水回过神来,“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哦?想不通什么?给大娘说说看。”
犹豫了半响,叶水水终究没有好意思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打了个哈哈,“没什么的大娘,对了大娘,后天你还同我一起去镇子上吗?”
钱大娘想了一会,问:“去看旭宏吗?”
叶水水点点头,给季老先生的衣裳做好了,哥哥的衣裳也做好了,且,自打哥哥拜了季老先生为师后,她便未曾去过。
近十日了,该去看看了。
也不知哥哥的腿,现在好利索了没。
“那成,我同你一起去,旭宏在镇子上,我不去看一眼,总归是不放心的。”
“有啥不放心的,季老先生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且,我看得出,他很喜欢哥哥。”
“话是这么说,可不去看上一看,这心呐,就七上八下的。”
“您这是想哥哥了吧?”
钱大娘笑了,“我便不信,你不想旭宏。”
“大娘……”叶水水不依的娇嗔。
“好好,大娘不说了还不成,不说了……”
叶水水娇嗔的模样,逗得钱大娘直乐呵,这段时间,她亲眼看着,这孩子一点点的变化。
有时懂事的让她心疼,有时又沉默的让她心疼。
好在,终于放开了些。
这样的小女儿娇态,才像个十四岁的姑娘。
十四岁……
是时候该说亲事了,只是……
钱大娘看了看不远处在草席子上玩耍的小叶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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